“懿懿。”顾祯小心翼翼看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真的不怕么?可觉得冷?朕拿件衣衫给你披着可好?”
赵懿懿侧首看他一眼,微微笑着:“多谢陛下,只是时辰也不早了,妾身该回去了。明日都与旧友说好了,要去一旧友家中相聚呢。”
强忍着心尖的锥心刺骨地痛,顾祯笑着道了句好。
“朕送送你。”他道。
说着,他又重新拿起案几上那个锦盒,伸手递了过去:“懿懿,生辰快乐。”
垂目盯着那盒子看了许久,赵懿懿都不知自个眼皮眨动了多少下,终是深吸口气,接过了那个锦盒:“多谢陛下。”
论起来,这一套首饰,其实挺好看的。
顾祯笑了笑:“你喜欢就好。这块羊脂玉不算太好,朕那儿还有一块完整的,正让人拿去给你打一对玉镯出来,过个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赵懿懿抿抿唇,轻声道了谢。
她这样乖,这样柔软,叫人心头几乎要跟着软化下来。
顾祯眸色逐渐转柔,下意识道:“往后朕要送,便只会送你一个人的,不会再将给你的东西,再给旁人一份了。”
赵懿懿脸上闪过几丝怔忡。
转瞬便明白过来,他的是从前,那一对儿嵌宝金镯的事。
却不想,他竟还记得。
她稍稍偏过头去,柔声道:“妾身从前不懂事,叫陛下难做,是妾身的不是。陛下放心,妾身如今,已然不在意这些了。”
是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无所谓了?
顾祯眼前浮现出她那日醉酒后,绝望而凄婉的声音,呜咽啜泣着,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正向他寻求安慰。
可他没给安慰,还将她给越推越远。
懿懿这般在意这些东西,又怎会如她所说的,不在意了。
顾祯唇角溢了丝苦笑,闷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懿懿起身朝外走去,刚刚走到殿门口,那外边的雨声雷声,竟又大了几倍。
雨点急而密,斗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硕大的水坑。
纵然立在宽而广的屋檐下,那一阵阵斜风,仍是裹挟着雨珠飘了进来。
骤雨携着寒气扑面而来,不过转瞬,身前衣襟便被雨水洇湿。
赵懿懿又折返了回来两步。
看着那檐下如瀑流淌的雨水,渐渐蹙起了眉。
顾祯上前半步,轻声道:“雨势这般大,当心淋湿了身子,一会又该染了风寒了。先在千秋殿待一会,等雨停了再走可好?”
赵懿懿半晌不语。
只是立在殿门口,盯着外边的瓢泼大雨出神。
然她等了许久,那雨也没有半点儿要减弱的意思。照这架势,似是要下上一整夜的趋势。
凝眸思索片刻,赵懿懿终是折了回来。
顾祯着人取了围棋,亲自摆了,温声道:“正值雨夜,与朕下一局罢。”
赵懿懿的棋艺一如既往的糟,便是端端学了段时日,也不大想跟她玩了。只因一旦跟她玩,就必然要让子才行。
她心知自个在这上面恐怕没什么造化,很是识趣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妾身棋艺不精,陛下就莫要为难了。”
顾祯却只是笑了笑,半垂着头坐在那,手背上青筋凸浮。
雨夜时分,确实有些无聊,赵懿懿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想了想,便执起了身侧棋篓中的黑子。
棋局不过片刻,她便占据了上风。
赵懿懿哪儿看不出来,顾祯这是在让她,因此便有些不满地蹙了眉:“陛下好好下不行么?”
又要下,又不肯好好下,想着想着,她心头就有些烦了起来。
顾祯却是笑了,缓缓点了下头:“嗯,是朕的错。”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他却是骤然想起了从前。
从前的懿懿,也总是要与他下棋,却屡屡输,输得惨不忍睹。
他自然是嫌她棋艺太过差的,然那时的懿懿却说:“陛下就不能让让我?”
那时他不懂,懿懿哪儿是要与他下棋,不过是想借此与他说说话罢了。
只可惜,曾经不懂的事,如今动了,却又没了用处。
凝着她酡色的面颊,顾祯温声道:“这局你赢了,再来一局罢。”
赵懿懿将黑子都扒拉进了棋篓子里,依他所言,重新开始一盘新的棋局。只是这一回,她却被逼得节节败退,再无半点儿还击的余地。
如此,她又不高兴了。
任谁也受不了输成这个样子,她本就不是那越挫越勇的人,输得狠了之后,便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因此,她看了这棋局只觉得烦躁,便干脆投子认输:“妾身输了,不下了。”
顾祯眼中闪过些许无奈,轻声道:“再下一局罢?朕这回收敛着些,嗯?”
他声音轻柔,言辞恳切,赵懿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到底选择再信他一回。
又是一盘新局,赵懿懿仍执黑子,顾祯执白子。
两方势力在棋盘上胶着,竟是半晌难分胜负。
可一想到这般的胜负难分,是他让着自己的结果,赵懿懿还是不高兴。随着殿外又一道雷声响起,雨势仍未减弱,她便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中,淡声道:“时辰不早了,妾身有些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