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回了万春殿后,便同太后抱怨起椒房殿太过冷清,将她给吓了个够呛。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幼时贪玩误闯一座偏僻殿宇的事。那座殿宇临近宫城东北角,依稀记着是唤做排云殿。
同宫人玩耍时,她无意间躲进了排云殿,见着里头杂草丛生,是个躲藏的好地方。见着殿中静谧幽深,以为无人居住,她便寻了个好位置躲藏起来。
她躲在一个大水缸里,听着外面宫人唤她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别提有多兴奋。
突然间,她却听见了几道尖利的笑声,还伴随着踉跄脚步声,心中仓皇间,眼前突的暗了下来。甫一抬头,便是一张笑脸望着自己,神情隐有些疯癫。披头散发,宛若厉鬼。
“有个人啊。”
听着那人的嘿嘿笑声,临川被吓得惊呼一声,瑟缩在水缸中不敢动。
后来的事她就记不太清了,只记着那疯子将她又掐又捏了一下午,直至宫人寻到了那儿。后来才知晓,那疯子是被废弃的宫妃,连带着她所居住的宫殿也被封了起来,成了座冷宫。
从那以后,临川就极其害怕过于安静的地方,想起方才椒房殿的情形,她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阿娘,椒房殿也太冷清了些,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儿都没。”
太后知她这个习惯,便柔声安抚了几句,继而又问道:“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临川撇了撇嘴,显然是不大高兴的。
太后皱着眉问:“那皇后在做什么呢?”
临川答道:“好像是在斫琴。”
听到这儿,太后也逐渐失了兴致,蹙眉道:“好好儿的,鼓捣这些做什么?罢了,不必管她的事。”
“阿娘。”临川巴巴儿依偎在太后身上,小声说,“我还想去北郊骑马。”
几簇微弱的光自门前照入,打在临川面庞上,将她五官柔和了几分。少女的指尖攥着衣带,仰脸望向太后,眼中充满了希冀之色。
太后抚了抚她的面庞,无奈问:“前几日不是才去过了,怎的又要去?”她提醒道,“你皇兄恐怕不会同意。”
皇帝能让燕王停下政事看顾临川一日,是给她这个母后面子,若是隔三差五的来一回,以皇帝的脾性,无论再怎么求他,也是不会有半点动容的。
“我不用四皇兄陪我去。”临川努着嘴,拉着太后的胳膊左右摇晃,“我自个去就好啦,阿娘你要是不放心,我多带几个侍从不就行了?”
太后不做声,等她求了好半晌才肯松口:“那哀家叫你表姐陪你去罢。”
“可菱表姐不会骑马。”临川皱了皱眉头,对太后的安排似是有些不满意。
太后失笑,看了她一眼才回道:“是你芳表姐,她骑术一样好得很,哀家将她接来,陪你去总归行了吧?”
融融日光下,案几上的果子泛着点点金色,太后自以为安排得很妥当,谁知却叫临川更不高兴了。
“阿娘,你接她过来做什么?”
她才不要跟何寻芳玩呢,一点规矩也不懂,讨人嫌得很。
俩人都是被娇宠大的,何寻芳更因是家中独女,被看得比临川这个公主还要娇贵,含在口中都怕她化了。如此一来,自是不可能什么都让着她。
而何寻菱却肯捧着临川,事事以她为先,几乎到了谄媚的态度。
两厢一对比,临川就更不喜欢何寻芳了。
太后还不知女儿的这点小心思,便有些好笑地说:“你这孩子,寻芳是你嫡亲的表姐,你这话说的,倒像她是仇敌一般”
临川偏过头不肯答话,只是怎么也不愿意跟何寻芳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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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一张好琴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短则一年多,长则两年有余。
赵懿懿却是有这个耐心的人,也有这个精力与时间去消磨。将两块杉木板的样式定好后,她便着人将木板送去调整打磨,挖出槽腹。
自此,她便稍闲下来了些。
“外边春色正好,桃林里的花都盛开了,娘娘可要去瞧上一遭?”见她一直闷头看书,云竹便忍不住问了句。
被她这么一唤,赵懿懿才将将回过了神,神色怔怔地望了眼周遭,随即摇了摇头,细声道:“不想出去,太麻烦了,日头也晒,我就待在殿中看看书即可。”
她说得轻描淡写,听入云竹耳中却满是心酸之意。
什么日头太晒太麻烦,娘娘以前,可是最喜欢出去走动的,总说自个在椒房殿待了一天快闷坏了,要出去转转才能缓解。
又怎可能会嫌麻烦?
然自那日隐约察觉出娘娘的心思以后,云竹也不敢劝得太狠,只尽量说着她喜欢的:“可是奴婢听闻,大角观边上的梨花开了,甚是好看呢。”
她故意露出了一副渴求的模样,只因皇后以前极好说话,但凡他们提想去哪儿看看,多半都不会拒绝。
在庭院里闷久了,总归会有些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