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好吧。”向思尧并没有做好这个直接见谭跃父母的准备,可惜已经上了高速公路,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
“是不太好,”谭跃表示赞同,“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但车没有停下来,向思尧终于发现,谭跃实在有那么一点无赖的基因。
“怎么不坐飞机或者高铁?”向思尧问,“你这样一直开车也太累了。”
他自己也没拿驾驶证,不能帮谭跃替换着开。
“飞机高铁这种密闭空间,还不能马上刹车。”谭跃说,“万一突然信息素紊乱,会出大事的。我已经很多年没坐过了,再远也是自己开车。”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那么一丝的怅然,又被向思尧无限扩大化,顿时觉得谭跃这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甚至让向思尧原谅了谭跃的擅自行动。
下了绕城高速,来往车辆变得稀疏。晚霞残余的最后一点光芒,勾勒出群山延绵起伏的青灰色轮廓。叫不上名字的鸟群从山与天之间飞过,转眼消失不见。傍晚的微风透过没关紧的窗户掠过他的脸,清冽又温柔。
向思尧突然觉得放松,犹豫着要不要对谭跃说些什么,又在温暖的风里模模糊糊有了睡意
“到了。”谭跃说。
向思尧睁开眼,发现车窗已经被升上去了。
车停在一座庭院门前,空气湿润清爽,向思尧打了个喷嚏。
庭前栽着几丛翠竹,朱红木桥落满绿叶。
细碎白石铺成小路,路灯被雕刻成小石亭模样,在夜里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照亮桥下池水。粼粼波光下,十几尾锦鲤自在游动。
向思尧站在原地,没搞清楚状况:“你不是说去你家吗?”
他的想象里,谭跃的家应该是在田埂或者水车边。一片红色塑料棚下,一群Alpha光着膀子吃烧烤喝啤酒打牌,河里没分化的小孩光着屁股呲水玩。花十块钱买一包鱼饵,能在池塘钓一整天。
谭跃挑眉,看着他:“这就是我家。在当地政府的带领下,我们村实现了产业升级,我爸妈脱贫致富,重盖了新的房子。”
“……”向思尧无言以对,“那真的不错。”
“而且其实农村盖这种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谭跃说,“更多需要的是品味好。”
不然的话,可能就会花八十万建个被人嘲笑的红砖房,不仅看着难看,还会返碱住不了。
谭跃的父母也听到了动静,出来接他们。
“这位是……”谭跃的妈妈主动问道。
“阿姨叔叔好,”向思尧打招呼,“我叫向思尧,是谭律的助理,这次陪他……”
“我知道你!”谭跃妈妈猛一拍掌,“谭跃那年高考完跑回家出柜,他爸问他对象是谁,他说是暑假认识的,姓向,是个初中生,还没成年。太过分了,被他爸打了一顿!”
谭跃:“……这种事情能别说出来吗?”
“咳咳,对啊,你别说这种事。”谭跃的爸爸也说话了,“你没听人家小向说的还是助理吗?这八字还没一撇,别说出来让人家尴尬。”
向思尧却觉得有意思起来,他很少看到谭跃这么窘迫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时的成竹在胸。
他甚至感到好笑,悄悄问谭跃:“你爸这么这样啊。”
“他说我带坏未成年。”谭跃声音有点闷,“特别不讲理,我说我也还有两个月才成年,他就说成年了也不许搞同性恋。”
这么固执的家长,本来是应该花很久才能和解的。可惜没过多久,摧枯拉朽的第二性别分化,和谭跃突如其来的病,让家长观念的崩塌也来得更快。
等所有人坐在屋子里吃晚饭,向思尧接过谭跃爸爸递过来的花胶鸡汤,听到谭跃的爸爸状似无意提了一嘴:“小向,你应该是Omega或者Beta吧?谭跃他是个Alpha,我们还是希望他最好不要找个Alpha。”
谭跃妈妈一语不发,向思尧的手顿了顿,他假装没听见,撇掉汤面上的油,仰头喝光这碗滚烫的汤。
谭跃说:“爸,让你更新观念的意思,是让你不再恐同,不是让你更新恐同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