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憋不住开口道:“您今儿到底想干嘛?”
盛权仍旧靠着,手指敲着帽檐,语气有几分阴郁:“这话该我问你。”
“我?” 季维知反问。
“你既已经跟绥绥一刀两断,为何在他回国后又来接近、怂恿他跟我作对?还闹出那种见不得人的笑话……” 盛权想到自己儿子与这个男人不清不白就怒火中烧,忽然睁眼,粗重的眉下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竟然骗着绥绥把勤盛都给了你!多少人眼红它,他却一言不发地…… 你的目的达到了,是吧?”
“什么目的?” 季维知皱眉。
盛权忽然笑了,说着季维知听不懂的话:“对了,你还不知道。呵,所以你有别的目的。”
季维知不明不白地被骂一通,气都没处撒,碍于对面是盛绥的长辈,只好忍着:“我是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不信你只是为了钱。既然已经拿走那么值钱的厂子,怎么还在绥绥身边?你还想从盛家得到什么?”
季维知被气笑了:“盛家能有什么值得我拿的?”
神态不屑又不忍,跟盛绥每回回家吵架时如出一辙。
盛权被这个语气和表情刺痛,压着声说:“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维知听不出话中玄机,反唇相讥道:“我当然不知道。您这么多心眼儿我哪能各个都摸透?到现在了我也没明白您怎么逼的二爷退伍,您多能耐啊。”
句句带刺,盛权却没生气,反倒带起探究的笑,“他当初怎么跟你提的?”
“只说家里不同意,要他转学商。” 季维知再说起旧事已经可以很平静了。
经过这些天和二爷的相处,虽然对方只字未提,但季维知心里清楚,那个会手把手教他读懂 “孰知不向庭边苦,纵死尤闻侠骨香” 的男人从未离开。
盛权默然。租界外的火树银花在他脸上流转。平静的眼神里忽然染上一些倦色,像个老者。
“是啊。肱骨大结节骨折,肩袖撕裂,” 盛权忽然笑了,笑中苦涩,无人知晓,“我干的。”
季维知仿佛听到惊雷乍现,满眼都是金星,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盛权平静地说:“两年前,我亲手对他开了枪。”
季维知倒吸一口冷气。
盛权指着自己的肩膀,锐利的眉峰蹙了蹙,“我打废了他的右手。当时,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上战场。所以,在跟队里协商过后,我为他办理了退伍手续。”
季维知说不出话。那个十项测试全 A + 的优秀学员一朝被拉下神坛、人人唾骂,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季维知想起盛绥当初说起 “理想” 时神采奕奕的样子,心痛如刀绞。
旧愁新恨一起涌上来,季维知猛地揪起盛权的衣领骂:“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疯了吗?!这些年因为退伍的事儿他招了多少骂名!他为了归队到现在还他妈每天起早训练呢!当初多骄傲多耀眼的一个人啊……”
现在却连进军政局的楼都不敢了。
季维知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睛,气得发抖。
盛权就像早就预料到一样,不为所动,只是把车往另一个方向开。
“我疯了?” 盛权淡然地看着年轻人,任他抓皱自己的衣领,冷笑着。
说话间,车拐过一片荒凉的草地,停在山头前。
盛权忽然把人推开,指着外面成片的墓地,低吼道:“我让你看看谁疯了!”
季维知他本不该下车的,然而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盛权下了车,走到几座陌生的碑前。
盛权手在抖,嘴唇也失色,原本泰山崩于前都不形喜怒的男人此刻略显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