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让,季世荣是在家长会见过的,是班上班长,区三好拿到手软,标准三道杠,经常周一升旗仪式都站在五星红旗下,相貌出挑,不是儿子季成那种到处捣蛋的小男孩。确实是当女婿的不二人选。
那后来,季世荣找季梦真谈过一次话,大体意思是,你要努力变得更优秀,然后继续和这个叫江让的男同学保持好朋友关系,以后长大两个人才可能有机会。
爱会来的,在对的时间。
那时季梦真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暗恋被家长逮了,委屈得眼眶通红,抽噎着点头,随后握紧拳头,气鼓鼓,出门便追着把偷听父女对话的季成追着从楼上打到楼下。
季成的停战宣言是:“你再打我我明天就跟江让说你喜欢他喜欢到我爸都知道了!”
季梦真崩溃得发夹上的小草莓都崩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杀哥哥犯法哦季梦真!”
“那!那我给宛宛说你喜欢她!”
“略略略,你有证据吗?”
“啊啊啊啊杀哥哥!”
……
回忆即止,季梦真在进入江让房间的前一秒时,回头望了一眼季成。
季成可能是为了装销冠,为了让客户更信赖,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枪黑色镜框戴上,迎上妹妹的目光,他用右手中指扶了一下眼镜,回以微笑,眼神意味深长。
季梦真忍了忍。
算了,不和他计较。
眼前房间收拾得整洁,与刚入住时无异,多了几分江让的痕迹。
为他准备的飞机模型都被收了起来,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摆。靠柜子的那边放置了湿纸巾和干纸巾,还有一些桌面清洁剂,显然房间的主人是洁癖。
书桌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纯黑双肩包。
江让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个蓝色文件夹,文件夹里夹着一沓资料,是一些西藏高原航线的轨迹图、方位图,还有一些已完成的飞行计划本。
“这是什么证件?”季梦真抱臂,斜斜倚在门边,注意到文件夹里还有一本深蓝色的小册子,好奇心起,“能给我看看吗?”
江让已不遮不掩,顺手将那本驾驶执照递给她,“好。”
这本飞行执照夹层里,放着一张季梦真大一时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生面容颇为稚气,和现在的她有明显差别。
照片已经揉得有些皱了。
季梦真回想一阵,才想起这是大一那年给江让寄生日礼物时卡在礼物盒里的。掐指一算,距今也有五六年了,难不成江让心里真的是有她的?
她张张嘴,声音像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过了半晌才说:“你居然带着。”
江让倒是显得无所谓,大大方方的,双手抄在衣兜里,淡然道:“我随身都带着,只要是飞行就带上。久了就习惯了。”
他说完,像是怕季梦真心狠手辣,把照片收回去似的,飞快地拿回飞行执照,“你都送我了,就别管我放哪儿。”
“才不管你。”季梦真接过红色粗笔,在指尖转了转,又看到包里的牛皮纸档案袋,“这装的什么?”
关于江让的一切,她都不由自主地会好奇,想要探究。她也想知道,像江让这样神秘的、习惯性把自己藏起来的人,愿意向她袒露多少。
江让没直接回答她,直接拿起牛皮纸袋,从底部摸出几张寸照,照片上的少年眉目俊朗,正气凛然,穿一身制服,是江让。
可是照片没有颜色,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冲击力太过强烈。
“黑白的?”季梦真问。
“牺牲的时候用啊。”
江让的语气轻松,仿佛谈论的事情无关生死。
他把照片放回牛皮纸袋,收起纸袋,微微眯眼,眼睛带钩似的看着她,深邃又迷人,“别紧张,出事的概率很小。”
季梦真想象力强,发散性思维强,这一想便收不住了。
她知道为什么在高原飞行的工资高,为什么单位要提前给他准备这些黑白寸照,心中忽然涌起对生死的莫大悲怆。
一只干燥温热的掌心揉上她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