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梦真认真地开车,没放歌,顺手把carplay调到了收音机模式。
好巧不不巧,季梦真手腕一转,不知道扭到了哪个军事电台频道在午夜新闻重播,信号又好,很快传来了一位女性播音员清亮的播报声:“近日,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旅,组织某型三代战机新飞行员成功进行了放单飞训练,新飞行员全部达到了放飞要求,进入到下一步的高难课目训练中……”
季梦真愣了半晌,马上又去换台。
但她在开车,没看清楚是哪个键就去按了,直接把音量调到最小。
女播音员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上午11时许,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
江让只是听。
他也没吭声,他慢慢坐直身子,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指腹按压皮肤。
他看窗外倒退的景色,仿佛在静静地听着自己世界里的回声。
他的手漂亮有力,是一双能做很多事的手。
在季梦真的印象里,江让一开始高考参加空军招飞就是冲着三代战机去的,去也是想去海军,结果摸爬滚打,轮轮筛选下来,最后还是止步在了梦想之外,告别了军队固定翼,在民用航校选择了别的机型。
有一年江让在放假回来的时候喝醉了。
那次他对什么话都充耳不闻,只抬起手臂,模仿自己飞模拟机时的轨迹。
乔明弛还安慰他,说现在国内能做空中救助飞行队的不多,工资还比部队高,一样是为国家做贡献。
二十一岁那年,江让放了单飞,但他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发朋友圈庆祝,反倒是当做无比平常的一天,洗衣服、吃饭,再在七个人的微信群里说了一句:
——已取得阶段性胜利。
季梦真一直记得江让的手。
这人小学用手打游戏街机,高中用手打lol,大学用手控制操纵杆。
季梦真不小心碰到过它,厚实、温热……
应该很好牵。
在很小的时候,季梦真常常带着江让回家玩,但是那时候屁股后面还跟了一大串人,天真无邪,n小无猜。
但现在这情况有点儿不一样,她是要把人往共同的家里领。
西藏这地方海拔高是高,是不是还连带着能把人鼻梁长高的,她总觉得江让鼻梁变挺了。
但是江让的脸颊两边没有想象中的高原红。
这是江让啊,季梦真心想。
江让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年长的,性格冷淡,不怎么爱讲话,但一讲话能把人气死。
季梦真第一次见江让的那年,午后阳光把幼儿园里的芭蕉叶烤得滚烫。
她午休不睡觉,就爱和安亭一起从小窗户翻出来到操场上滑滑梯,一闹就是一个中午,然后跑去学校食堂窗口找师傅要一截卤味猪尾巴,再叼着跑回幼儿园队伍排队等放学。
江让就背着书包站在她左边,老师让他和季梦真牵手。
那个年纪的江让就不爱笑,季梦真在小学一年级作文里写的比喻句子是——
我同桌的皮肤比没卤过的猪尾巴还白。
这个比喻在校园内一时广为流传,成为笑料,而小男孩自尊心强,气得江让非常认真地写纸条问季梦真:季同学,我们能不能不要当同桌了?
季梦真礼貌地回复:不能!
于是一坐又是五年。
从小到大,季梦真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大爱好就是缠着江让,为此无数次萌生过想要去西藏驻地探亲的想法,但都被江让无情拒绝。
季梦真说,我去看布达拉宫不可以吗?
江让说,记得报团。
后来,江让要么说会雪山崩塌,要么说藏区有野兽出没。
反正死活都不告诉季梦真他的机场到底在哪里。
季梦真说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江让似乎对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早已习惯,要么说自己会多回家,要么说管好你自己。
江让还说,你要实在是想我,你就去城北后山坡上站站,说不定我会飞过。
季梦真说你能飞那么远?
再后来,季梦真还是去了,但只有风吹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雷和评论tt!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