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渐冬屋里已经被宋如芸清理过很多遍了,原本放钢琴的地方空出来了,墙上贴的奖状没了,小抽屉里的各种与音乐相关的东西也都没了。
所有有关于音乐的记忆被彻底的抹杀掉了,墙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胶水的痕迹,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了,连垃圾桶里江渐冬随手写下几个乐符的废纸都被一并扔掉了。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
宋如芸是铁了心要让江渐冬屈服,直接把他的褥子被子都收走了,屋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江渐冬沉默着在空床边儿上站了很久,又走出房间站在宋如芸的房门口。木质的房间门紧闭着,江渐冬好几次都想推开,手指在距离木门十厘米的地方又蓦然停住,手臂半悬空着,迟迟落不下来。
“怎么站在这里?”哥哥江望遥穿着拖鞋走了过来,拍了拍江渐冬的肩膀。
他带着江渐冬去到沙发上坐下,低声问他:“今天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江渐冬眼睑微垂:“嗯。”
江望遥又问:“你还在搞音乐?”
江渐冬点点头,江望遥叹一口气,语气也显得无奈:“猜到了。”
“妈回来后生了好一阵子的气,直接把你的东西都扔了,说没你这么个儿子,还继续学音乐的话就不让你在家住了。”江望遥半倚靠在沙发上,宋如芸多讨厌娱乐圈兄弟俩人都知道,江望遥偏头看着江渐冬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学吗?”
江渐冬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须臾之后他亦抬头看向江望遥,问他:“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有没有想过再试试?”
“我不知道。”江望遥沉默片刻后蓦然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
或许是从江良哲那里遗传来的基因,江渐冬和哥哥江望遥俩人都对舞台有着极高的天赋与热忱,江渐冬是音乐,江望遥则是表演,当年江望遥曾经专业课第一的成绩拿下了国内最有名的电影学院的校考证,但最终却没能去学表演,而是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大学,读了师范专业。
“后悔不后悔我都没想过。”江望遥笑了下说,“反正都过去了,再怎么想也回不到从前。”
他的语气是淡淡的,眼底的无奈却是藏不住的,到底还是不甘心吧。
可再不甘心也没用,兄弟俩看似一个冷漠一个温和,其实某种意义上是同样的性格,遇事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把委屈自己扛着,他们不舍得自己的亲近的人受伤。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江渐冬就催着江望遥先睡了,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又悄摸着拿上钥匙出了家门。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院子里只有几盏小路灯亮着。他们这栋楼正对着垃圾桶,大号的绿皮垃圾桶在深夜里显得黑漆漆的,江渐冬看着那两个垃圾桶,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的之前池越帮他捡回来的那些证书,静默地朝着垃圾桶走去。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燥热的风刮在脸上给人一种很闷的感觉,这晚的天空似乎特别黑沉,灰漆漆的,没有月亮。江渐冬久久地站在垃圾桶前,这是他唯一一点与音乐相关的东西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丢掉它。
抛弃梦想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江渐冬已然下定了决心,他微微闭上眼睛想要最后一次感受那些证书的温度,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少年迎着他跑了过来。
“哥哥!”
池越喘着粗气跑到了江渐冬身边。
江渐冬有那么一秒钟的愣怔。
“你怎么来了?”江渐冬问。
池越喘息着抓住江渐冬的手,目光灼灼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下午分开的时候江渐冬说他还要再想一想,但其实在池越就已经看出他的想法了,他太了解他了。
江渐冬是个太好的人,善良,真挚,冷漠的外表下有颗太温柔的心。他太温和,他不愿意让自己亲近的人受到伤害,可是他就活该承受这些吗?他的梦想又由谁来成全呢?
池越的嘴唇颤抖着,他轻轻叫了声:“哥哥。”
两人面对面站着,江渐冬的眼睑微微垂下,有很多话就在这么相视的这一瞬间就懂了,不必再多解释什么。
“没事儿的。”江渐冬安慰池越说,“我已经拥有的够多了。”
小时候我们总觉得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想要什么那就努力去拿。可越长大才越发现其实梦想是个很奢侈的东西,与衣食住行比起来,它不是生活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