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参与着同一个案子,但很可能彼此之间毫无交集。
唐初叹了口气,但他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认真道:“螺丝钉工人可能确实见不到总裁,但螺丝钉工人也会有他们知道的东西,我明天还是要去会一会小蕊。”
季凛微微一挑眉,温和笑道:“也有道理,明天等待唐副队的好消息。”
唐初一摆手,转身走向审讯室,沉声道:“明天的明天再说,先把今天收个尾。”
韩扬和韩安这边已经交代完毕,接下来就是暂时关进看守所,等待判刑后转入监狱。
唐初重新给韩安和韩扬两人铐好手铐,挥手让负责的小警察把他们带下去。
韩安忽然面露哀色:“我们还能再见小飞一面吗?他…他以后可怎么办…”
唐初立刻反应过来了,韩安口中的“小飞”,就是他们那个可怜的痴傻弟弟。
唐初忍不住嗤了一句:“现在问‘怎么办’了,杀人前怎么不想想怎么办。”
韩安和韩扬的世界都早已被所谓的复仇所填满,以至于他们忘记了,他们可能会失手,失手了就会坐牢,而坐牢了,那他们的可怜弟弟,才是真的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
韩安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进看守所之后能按照规定正常探望,”唐初还是回答了一句,“他这个情况,警方会负责把他送到疗养院一类的地方。”
韩安和韩扬都没再出声。
被警察押出审讯室,走过闻冬身边的时候,韩扬脚步忽然定住,他偏头看向闻冬,哑声开口:“闻老师,里面桌子上,有一段我刚刚写好的旋律,你能替我烧给沈溪吗?”
这是韩扬第一次在闻冬面前直接说了“沈溪”的名字,之前他都会讲“沈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能在别人面前坦诚,自己早已不把沈溪只当作一个普通的老师了。
闻冬盯着他看了两秒,点了下头。
“闻老师,”韩扬忽然笑了起来,真心实意般道,“你真的很好,和沈溪一样好。”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等闻冬说话,便偏过了头,毫无留恋般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韩扬和韩安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拐角,唐初才忍不住感叹道:“小闻先生,要我说你真的还是心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直接进去把那张琴谱当场撕了拍韩扬脸上,质问他竟然还有脸给沈溪写这个!”
闻冬笑了起来,他怅然道:“我其实也很想这么做,但是又想了想,如果沈溪真的泉下有知,或许他还是会想听一听韩扬的未尽之言。”
唐初一愣,季凛也垂眸看了过来。
闻冬好像向来如此,他总是能够以一种将自身情绪完全剥离出去的角度看待每个人,并不冷漠,相反,有一种另类的堪称悲悯的温柔。
一旁阮甜长长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可恨之人确实也有可怜之处,可韩扬和韩安就算真的想报复,怎么不把钱书当报复对象?他们明明都知道钱书强迫陆梦婷!”
这次不等季凛开口解释,唐初就将手中记录本卷起来在阮甜脑袋上敲了一下,白眼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因为钱书不是同性-恋!你没看出来吗?同性-恋这个标签对于韩扬和韩安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想要惩戒的人身上一定得具备这个特质,因为当初受到侵害的是他们的弟弟不是妹妹。”
说到这里,唐初又转头朝季凛扬了扬眉毛,求认同道:“季老师,我说的没错吧?”
“确实如此,”季凛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在探寻犯罪者心理的时候,我们需要时刻记得,所谓的心理变态者们并不是完全没有逻辑,只是他们的逻辑异于常人,但在他们自身的逻辑体系中,他们往往比正常人更追求所谓的逻辑自洽。”
听了季凛的话,阮甜和唐初都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闻冬却莫名不合时宜地觉得,或许季凛所言,并不仅仅针对犯罪者,或许,也包含了他自己。
即便与面具组织有关的部分还疑点重多线索难寻,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问题,沈溪一案总算是彻底画下了一个句号,唐初例行招手道:“走走走,请大家吃宵夜去!”
话音一顿,唐初伸手揽上季凛肩膀,忙道:“季老师,上次你就没来,今天可不要又跑了!”
可季凛唇角微微弯了弯,再次歉然道:“抱歉,下次一定去,今天有约了,还是和席医生。”
唐初一噎,拿他没办法,只好又转头看向闻冬:“小闻先生一起去吗?这个案子里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多,我一定得请你大吃一顿!”
但闻冬也摇了摇头,同样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也有约了。”
“看见了吗唐sir,”阮甜乐道,“帅哥们都有约了,只有你,上班对着我们,下班还得对着我们!”
“嘿你这丫头,”唐初嗤笑道,“白吃宵夜还这么多话!”
没有参与他们的玩笑,闻冬和季凛同唐初阮甜还有一众小警察们打过了招呼,就一起乘电梯下楼,出了市局的大门。
像是某种奇妙的心照不宣,两人一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到达停车场,季凛将车开锁,又动作自然拉开副驾驶的门,他才偏头温声问道:“小闻先生去哪里?我送你。”
闻冬抬眸注视季凛,忽然说不清自己心尖浮起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释然当然是有的,因为抛开面具相关的一切,沈溪的案子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
但是面对季凛本人,闻冬惊讶发现,自己或许确实有两分姑且能称作不舍的情绪。
他最初每一次来市局接近季凛,每一次与季凛表面的暧昧亦或针锋相对,闻冬都以为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不过是借此机会更为深入打探与沈溪案情相关的线索与进展,当然同时不可否认,他对季凛也确实怀有好奇,毕竟季凛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散发出一成不变的草木香气。
但原本也只是好奇而已。
直到这一刻,闻冬才蓦然间有两分迷惘,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目的好想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想见到季凛,对待季凛,他好像比好奇,还稍微多了那么两分其他的什么情绪。
然而反观季凛,他唇角温和弧度不变,语气淡然如常,问出口的话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在意从明天开始,他与闻冬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
闻冬本就不喜欢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当然更不喜欢这种明显的情绪不对等,因此他咽下了到嘴边的一句“不用送,我自己叫车,”,转而道:“那就麻烦季先生了,我回家。”
边说,闻冬边弯腰坐进了季凛的副驾驶位。
季凛微微一顿,他转身绕到驾驶位坐进车里,才状似不经意般问:“小闻先生刚刚不是说有约吗?怎么又要回家了?”
闻冬偏过头看向季凛,唇角缓缓挑了起来,递给季凛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意味深长般道:“季先生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的,有约,也不一定就非得在外面,你说是吗?”
这话里的意思并不难理解,直白来说无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