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吴居中冷声的同时定了定神,舒缓了情绪:“怎么回事?你家里前天就来办理退学手续了。”
这怎么可能?安问没有当真,反而从刚才的不敢置信中松弛了下来,很快地打完一行字,神情天真而不设防:「是不是搞错了?」
吴居中无情地说:“没有。”
安问愣了一下,那种天真不尴不尬地凝在唇角。指尖莫名发着抖,但心里还是充满侥幸。一行短短的字打错了好几遍,安问迫不及待地将屏幕亮给吴居中:「我不知道这件事,谁来办的?怎么没人通知我?」
“第一天是你父亲派人来办的,学校以需要监护人亲自出面为由,暂时搁置了,高老师也不敢相信,想来劝你挽留你,校方也一直在做你爸爸的工作,但他说希望我们不要打扰你,说你……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不能受刺激。”
安问皱了下眉,本能而无声地说了个“what?”他精神方面有问题?什么问题?
吴居中观察他,斟酌着问:“是不是我,或者竞赛给你压力太大,所以你觉得承受不了?”
这个问题是扯淡,吴居中很清楚,自从加入竞赛班以来,安问的学习训练强度是别人双倍,但他没有一天是不开心或者自暴自弃的,他很擅长数学,也喜欢数学,沉浸在解题时间中的他,是真正的心无旁骛,如同进入心流状态。
安问摇头摇得斩钉截铁,但很快脸色一变。安远成说他精神出了问题……是指不能说话那件事吗?那件事,只有心理医生和任延知道。是从心理医生那里拿到了档案吗?
那……安远成又是怎么知道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的呢?
办公椅的一只腿掉了橡胶扣,久未去修,在安问猛然推开的动静下,银色铝质椅腿与粗砺的大理石发出一道长长的、刺耳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不知道你跟你家长方面出了什么误会,但是,我不接受现在退出,学校方面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尽可能地挽留你,但是如果你爸爸一心要带你转学,那我们也无能为力。”吴居中曲起指节叩叩桌子:“这件事是我主动跟你提的,跟高老师那边没有关系,希望你爸爸不要迁怒到别人。”
安问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全部,匆匆点点头,执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斩钉截铁的四个字:「我不退学」下划两道下划线,是他表示强调的习惯性标注。
一边跑,一边忙乱地将书包挂到背上背好,也没想起跟任延打声招呼。脑子里想着去找高雪芬再多了解些确切情况,刚跑过两座楼之间的连结长廊,便看到高雪芬陪着安远成向这边走来。
安问跑动的脚步刹住,又往前小小而迟疑地走了一步,接着便不走了。
气喘吁吁地,眼睛睁得很大,在班主任和安远成共同的注视下,细微地吞咽了一口。
小孩子如何骗人?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了,高雪芬尴尬了一下,冲安问招招手:“安问,你爸爸来接你。”
安问下意识地找理由:“还要排练……”
高雪芬看不懂手语,扭头请教安远成,安远成回答他:“排练的事情不重要,先回家再说。”
高雪芬也笑:“对啊,昨天我也看了,已经很好了,今天最后一天,我去帮你请假。”
一听高雪芬的用词,安问心里浮现起侥幸,脸上也跟着笑了一下。她说的是“请假”,如果真的要转学,那就不是请假,而是表演都无法出席了,不是么?
他怀着这样的侥幸走到安远成身边,心口激烈跳着,不敢抬眼看他。
高雪芬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流露出寻常严厉之中不常有的温柔:“去吧。”
安问随着安远成走,在楼梯口看到两张陌生的脸孔,身型很高大。显然是安远成的人,见人来了,点点头,也不多话,一个扭头先下楼,为开路,另一个等安远成和安问走了,才跟在末尾,为保护。原来是两个保镖,或许是公司的安保,被安远成深夜叫了过来。
安问心里别扭,不知道安远成为什么要防他到这种地步。难道如果他抗拒回家,他还要让两个保镖硬把他打昏了扛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