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害怕手术的意外,害怕排异反应害怕并发症,也害怕傅南岸经历过一次手术之后仍然没法看见,情绪一旦挑起了头之后就很难停止,他缩进傅南岸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问:“教授你不怕吗?”
傅南岸的手揽在他的肩头,很温和地问他:“有什么怕的?”
“你不怕手术失败吗?不怕做完手术之后还看不见吗?”池照莫名有点着急了,焦虑情绪充斥在脑海中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胡乱地抬头亲吻着傅南岸的眼睛想要得到一点安心,傅南岸低下头,与他接了一个安静的吻。
“这都没什么,不需要害怕。”一吻终了的时候傅南岸捏了捏池照的肩头,他的手掌是温和而有力的,他知道池照在担心什么,但他确实是不担心的,不紧张,也不害怕,“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们整个项目组,这是你亲自参与的项目,这个项目已经得到过那么多的认可,我相信它可以给我带来光明。”
“那万一失败了呢?万一你以后都没有机会看见呢?”池照的语气有些执拗了,他知道那样的事概率很小,他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但就是钻不出来,直到
傅南岸摸索着去碰他的脸颊,又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一个轻柔而虔诚的吻。
“不会失败的,你已经成功了,很早就成功了,”傅南岸缓缓亲吻着他,“无所谓手术成功还是失败,看不看得见我都适应了,但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就一直是亮着的。”
第49章 还是很漂亮
很多人都说是因为池照才让傅南岸有再次看见的机会,说池照是傅南岸的恩人,但池照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知道如果没有傅南岸自己不可能走到现在这步。
爱原本就是互相成就的,这不是谁救赎谁,他们本就是最合适的一对。池照会为了傅南岸的眼睛苦苦挣扎不断努力,傅南岸也会在他犹豫和害怕时为他伸出一双温和而坚定的手,不是牵引,只是陪伴。
在傅教授这里池照可以永远做一个孩子,他可以犹豫、可以胆怯、可以不够坚强,他可以尽情地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而傅教授会包容他的一切坏情绪。
那天晚上池照抱着傅南岸亲了很久,只是安静地亲吻着,病房里很安静,窗外宁静的月光洒下。吻过之后他们就安静地拥抱着,傅南岸的手揽在池照的肩头,他们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
池照确实绷了太久了,他太想让傅南岸看到了,这种念头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不知何时成为了一种执念。
他不敢出错,不敢歇息,更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像是巨大的石块压在心上,也像是紧绷的弦撕扯着心尖。这种“必须要做到”的感觉时时刻刻推着他往前走,像是藤蔓一圈圈把他缠紧,让他无法呼吸,连停下来缓口气都觉得罪恶。
太罪恶了,他太想让傅南岸看到。
但都没关系了,傅南岸告诉他没关系,告诉他有他他就能看见,池照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人的一种方式,但在那一刻,在傅南岸的手掌落在他的背后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释然,心跳是稳的,下坠的心又回归了原位。
他不需要再惧怕什么,也不需要再有什么负担,他想让傅南岸看见原原本本发自于他内心的愿望,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他拼尽了全力,而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傅教授永远会站在他的身后。
就这么静默地抱着,两人都沉默着,池照原本以为这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躺在傅南岸身边时间却很快觉得困倦了。
傅教授身边太让人安心,他身上有池照最爱的沉檀气息,一起生活久了,身体对嗅觉的反应已经迟钝了,原本池照很少再闻到那熟悉的香味,他知道那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而这一刻,两人并肩躺在一起的时候,池照依然清晰地嗅到了那让他安心的气息,很沉,也很稳。
眼皮越来越沉,池照缓缓闭上了眼,临睡着的时候他的脑袋往傅南岸怀里靠了靠,他小声嘟囔着:“会看见的,教授。”
傅南岸温和的手就放在他的脑袋上,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发茬:“嗯,会看见。”
池照的呼吸缓缓均匀了下来:“……一定。”
傅南岸的呼吸也慢慢稳了下来:“嗯,一定。”
第二天是早上八点的手术,池照跟着傅南岸一起进了手术室。眼科手术多用局麻,但考虑到要切开玻璃体,医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全身麻醉,麻醉针顺着脊髓被推入身体,临睡着前的最后一秒傅南岸的眼睛正好瞥到了池照站着的方向,又或许不是恰巧,就像傅南岸说的,有池照在他就能看见。
这种级别的手术池照自然没法亲自动手,身为亲属他也不会选择亲自为傅南岸手术,怕情绪上来,没法冷静判断。但作为人工视网膜研发的参与者,池照有幸在手术室里目睹了整场手术,亲眼看到有自己参与的人工视网膜被放置在傅南岸的眼睛里。
池照无法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厚厚的手术服穿在身上,池照站在一众医护的最后排。麻醉,划线,切开,手术的每一步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手术请的全都是业内最精尖的专家,池照确实帮不上忙,但当他看到有自己那一份研究成果的人工视网膜被放入到傅南岸的眼睛里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他知道,傅教授离看见又近了一步,而这其中也有他的努力与期待。
之后的缝合进行得很顺利,麻药劲儿过去之后傅南岸很快醒了过来。手术之后医生在傅南岸的眼外侧缠了纱布,一圈圈包起来又在额侧打了个结,乍一看颇有一种微妙的喜感。池照每天来的时候都要碰碰再摸摸,恨不得手就长在这圈纱布上,弄得傅南岸满心无奈。
“有这么好笑吗?”又一次池照伸手去揪傅南岸的纱布时,傅南岸拉过池照的手按在手里,“你今天都动它动了八百次了。”
“哪有那么夸张?”池照并不顺从傅南岸的约束,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继续去碰,“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还第一次见你这样。”
傅南岸是真无奈了,抬手放在眼睛边缘跟他一起摸:“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