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骂人,是真的精神问题,类似偏执或是狂躁,这方面我有在咨询专家 ”
“你拿什么咨询啊?”季绍庭缓过神来,正了声色问,“哥,他是不是也在你面前发过病了?”
季临章的神情登时严肃:“也?他在你面前发作过几回了?”
这些问题他实则早就想问季绍庭了,但为免唤起不好的回忆,最终还是选择等季绍庭自己开口。
而他终于开口,在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不少了,但我没有往精神病的方面去想,他看起来毕竟很正常。”
“看起来而已,”季临章叹了口气,“你走的那一天他就找上了我们家,我看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情绪起伏非常大,还有暴力倾向 放心,别绷着脸,没人受伤。”
“如果能确认黎琛有心理疾病的话,那离婚的事或许会好办一些。庭庭,你别担心,这方面我在取证了,那些监控摄像头就会是很好的证据。”
季绍庭忽然明白了什么:“哥,你……”
“对,你第一次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了问题。”
季绍庭现在才知道,黎琛叫人来安装监控系统的那一天,季临章就在黎宅外。他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庭庭,说不定我当天就该救你出来,但是……”
“我知道,”季绍庭打断了他哥的道歉,“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在等我,我知道。这种决定还是得自己做,如果当时你闯进来,场面就更没法收拾了。”
这样挺好的,季绍庭说完心里就想,挺好,至少他是离开的,而不是逃开的。
如果他是在还未下定决心的境况里逃离,就像他第一次那样,那么无论经过多少时日的沉淀,他都没法彻底自由。他了解自己在这一方面的责任感,心头会始终沉甸甸地压着一件包袱:他抛下了黎琛,一个爱他爱到发疯的人。
不被伤到最深处,季绍庭就没法过自己那一关。
他必须要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至少这样才能同陈阿姨交代。
挂断电话前季临章又唤一声庭庭,说黎琛找上门的那一晚他才知道,季绍庭这一年过得都是什么非人的日子。
“好不容易自由了,”他叮嘱,“要好好过知道吗?这些事你都别管了,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季绍庭笑了笑,说他清楚了。
视频结束以后季绍庭很快用完晚饭,心不在焉地做起家务。在黎宅里历练一年,他现下做家务根本不需要脑子,洗碗拖地晾衣服,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多的是心思去想别的事。
想黎琛的事。
黎琛是很疯,但他从来没往精神病这方面猜测过;或许有,但很快就被否决。他一直以为黎琛是个健全的人,只是有性格缺陷。
还是因为自从遇见黎琛以后,他的世界就全被黎琛强硬挤满,只容得黎琛一人的喜怒哀乐,所以感知能力就退化了。
局外人能轻易察觉黎琛的性格缺陷已经演化为疾病,而他季绍庭就迟钝又愚昧,竟然看不出这病正在蚕食黎琛。
季绍庭的胸腔里一刹刺出锐利的痛感。
他很急地喘了一口气,企图以吸入空气的方式遏制疼痛,但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好糟糕,糟糕透了。黎琛是过去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生病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为他心疼。
是黎琛逼他离开的,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他不必为了他而感到内疚,这样根本没有意思,除了令自己痛苦,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早先休息,季绍庭告诉自己,等明天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事了。
夜晚总是令人多愁善感,等明早的阳光照进来,角角落落都敞亮,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家庭医生介绍来的精神科主任姓李,六十左右正处半退休状态,头发花白,胖墩墩的,是那种电视剧中典型的老好人的形象。
他让黎琛叫他老李,黎琛端坐沙发上,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李医生。”
李医生的肩膀就往上一耸,整个人变得更加圆滚滚,呵呵笑着,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切入了正题:“诊断这事吧,其实还是得在医院做,有仪器,得验验血、看看眼珠子,不过咱这第一次见,没事、没事,就当聊聊天,啊。”
黎琛很防人,但无论如何他得承认,这个老头子给人的整体印象不算差,至少没什么攻击性。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点头,示意李医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