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珩默默听着，在笔记本上写出写。

陆莫然说了个够，站起来，发现自己挡了安子珩的光又挪开了。

洛宁希看得云里雾里，趁着陆莫然扔垃圾就过去问一句，“你转性了？”

“哪有。”陆莫然故意说，“我不还是男的吗。”

洛宁希翻个白眼，“性格的性。”

陆莫然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安子珩，撇撇嘴，“没有，就是凶了两天发现没用，换一种方式而已。”

洛宁希抓住了关键，“你凶了他两天？”

陆莫然大方承认，“嗯，不对就要说嘛。他唱得不怎么样，性格倒是蛮好的。不记仇，还给我买东西。”

“什么东西？”

“喏。”

陆莫然指了指垃圾桶里的草莓牛奶。

洛宁希大受震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别发呆了。”陆莫然催着，“你快唱，我想找人骂一骂。”

真是毫不掩饰的厚脸皮。

洛宁希无语，但想想这会儿确实是练习时间，点了头。

“好！我弹琴，我们先对一遍。”陆莫然超级亢奋，大步跑到钢琴前。

安子珩主动问，“你的谱子在哪里？我帮你拿。”

陆莫然摆摆手，“不用。我早熟了。你倒是要注意刚才那里，不要硬唱。”

虽然陆莫然是个狂妄自大的小痞子，在对待音乐的态度上真的没得黑。他们前两天才确定对唱的歌曲，陆莫然已然练熟，甚至能当个带头的小老师了。

安子珩乖乖答应着，“好。”

洛宁希没怎么练过，上一次跟沈昊风练的是《宁风》。

练也不大认真，一是他自己写的，熟得很，不必从头抠细节，二是沈昊风诡计多端，唱到甜蜜浪漫的歌词会盯着他，唱到接吻拥抱之类的更是不得了，直接付诸行动。

不过，他们要唱的是经典歌曲《流水》，广为人知，洛宁希听过几百遍了。

这首歌是老歌，原版是双人乐队唱的。乐队的两个人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都是好朋友，一起创作了这首写友情的歌。

「流水」是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但不局限于这一种。写溪流，写川河，写瀑布，写大海，都是两个人曾经并肩走过，又不得不在分别以后独自看景，默默怀念。歌曲的情感也像是流水的不同形态，时而热烈奔涌，时而涓涓流淌，好听也耐听。

温申鸣改过《流水》的三人版本，交给他们唱了。

陆莫然却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版本，憋着一口气疯狂研究几天，终于吃透了。有了自信，对上安子珩是各种指导，对上洛宁希，没听到唱法就开始挑衅。

“你怎么还要看歌词啊？”

洛宁希平静答，“因为我记不住。”

一句废话，叫陆莫然愣了愣，蓄好的高傲劲儿就这么没了。

几秒后，陆莫然才调整过来，气势汹汹，“废话！你为什么记不住！”

“忙。”

“忙着应酬啊？我听说你和沈昊风去宴会了。”

洛宁希没打算隐瞒，淡定点头，“嗯。”

“没我认真，我要赢了。”

陆莫然铺垫半天，就是为了踩他一脚。达到目的，就昂起头开始弹琴，指头在琴键上舞动，看似随意，出来的乐声却精准无比。

洛宁希懒得理小屁孩，默默熟悉自己的部分。

这首歌的出现，是因为陆莫然要和洛宁希比。为了公平起见，安子珩负责起头和收尾，而陆莫然和洛宁希唱的部分多在中间。

安子珩记得歌词，但还是紧张兮兮地捏紧谱子，数着节拍，开口第一句在打颤。

颤归颤，音还是挺准的，而且情绪层层迭进，很有含蓄的美感。

陆莫然挑一挑眉毛，看向安子珩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到了副歌部分，第二句就是陆莫然来唱。

陆莫然开了口，先飚一个漂亮的高音。

高亢洪亮但不刺耳，还推进了歌曲的情绪，之后也没有拉胯，完美发挥，像是接力跑的主力队员，顺利接棒还冲了一冲。

陆莫然唱完，瞥一眼洛宁希。

没说话，琴声也没有发生变化，但是满脸写着得意之色，像是在说——怕了吧？我唱得这么好，你怎么盖过我的风头？

然而，洛宁希表情淡然，压根没看人。

到了自己的部分，平静开唱。没有像是安子珩那样刻意数节拍，也没有陆莫然铆足干劲非要秀一把，轻巧但不平淡，技巧和情感融为一体。

陆莫然当时就听傻了，停下弹奏。

可能因为这首歌是「水吧」。陆莫然的感觉，就跟看到不同的水一样。安子珩是溪流，他是瀑布，各有千秋，却敌不过洛宁希的「大海」——震撼，却没有争个高下的锋芒，而是纳入百川的包容与气势。

洛宁希发现伴奏停了，抬起头，“怎么了？”

陆莫然还瞪着眼睛，“你、你怎么这么强。你有这唱功，干嘛唱那种口水歌啊。”

“啊？”洛宁希茫然，“什么口水歌。”

陆莫然第一反应是腻歪的小情歌，“《宁风》啊。”

洛宁希沉了脸，把歌谱往桌上一拍，“没礼貌，收回这句话。”

陆莫然挨了骂，还乐呵呵，“好，对不起。”

不是爱挨骂，而是看到洛宁希为了自己和沈昊风的小情歌而有了愤怒的情绪，仿佛看到神祇有了喜怒哀乐，下落变回凡人似的，压力骤减。

洛宁希也没计较下去，继续看歌词，“从刚才开始吗？”

“等等再练吧。”陆莫然无力扶额，“我受到打击了。”

洛宁希纳闷，“什么打击？”

陆莫然放下手，露出一张丧气脸，“你可以唱成我这样，甚至更好，但我根本唱不出你那一段……”

“不至于。”洛宁希语气随意，“你别整天想着输赢就行。”

陆莫然听不明白了，“啊？”

洛宁希轻笑，“你觉得我唱得好，是因为我把你们俩表达的情绪结合起来了。你唱不出来，不是能力有限，而是觉得自己最强，不肯听别人的声音。”

陆莫然呆了一呆，又捂回了脸，“完了，这段话我也说不出来。”

洛宁希：好吧，劝说起了反效果。

安子珩倒是平静，在旁边鼓掌，“师兄说得好。”

“喂。”陆莫然反应过来了，“安子珩，我都被打击成这样，你怎么没事啊。”

安子珩一脸无辜，“我习惯别人比我强了啊。”

陆莫然再呆了一呆，不捂脸，直接挠头甚至薅掉了几根头发。

洛宁希发现练不下去了，转头跟安子珩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您请说。”安子珩叫的是师兄，拿出的态度却是对老师的。

洛宁希别扭，但想想自己的计划还是说下去了，“我们彩排的时候，可不可以加个无人机飞行的环节？这是我给沈昊风的惊喜……”

洛宁希还没说完，安子珩也没有回答。

陆莫然却抢先开口，“行！你根本不用练，想干嘛就干嘛。”

安子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小鸡啄米似的在点头，“嗯，听师兄的。”

“谢谢你们。”洛宁希松口气，“我去给导演打电话。”

正好，导演和盛明川在一块呢。

导演尽量避开，可是盛明川精明得很。看看导演的口形，再看看现场非要吊着东西在试飞的无人机，猜出大概，以最快的速度跑去练习室，看到了洛宁希在打量戒指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