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郑清言以前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而今发现郑海易和孟文凤愈加冷漠,有了动用的心思。

参加顾家生日宴的花费实在是太高了。要讨好手持请柬的朋友,要买礼物,要添置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和首饰,还要留钱傍身,免得新结交的朋友们发现他在强撑,再不来往。

郑清言从前大手大脚,没攒多少零花钱。他不敢问郑海易和孟文凤要钱,用了桑晓艳的死亡赔款,还把墓碑和墓地给退了。

郑清言做着别人认为丧心病狂的事,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如果不是桑晓艳留下虐待洛宁希的证据,郑海易和孟文凤不会态度大变。桑晓艳没照顾过他,身后的钱理应给他花吧?

可是,郑海易显然不这么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人啊!为了自己享受,连亲妈都不管!”

郑清言委屈,“我不想承认桑晓艳是我的母亲,血缘不代表什么。你恨桑晓艳,我帮你出出气,有什么不对?”

郑海易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你没救了。”

郑清言没听过郑海易这个语气,慌了,“不是。我知道错了。爸……”

“别叫我爸,”郑海易叹气,“我不想认你了。”

电话旁边,有孟文凤哭泣的声音。孟文凤难过,却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劝架说好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郑清言哭了出来,“你、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马上退掉所有东西,回去给你们认错。我求求你,我现在就给你跪下……”

郑清言发现自己连家都要回不去了,两腿发软,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跪倒在地。

“不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学历不错,找工作不难。实在不行,我把你介绍到周伯伯的公司,你慢慢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的。”

“那公司在b城啊!”

“嗯,那是你的家乡。”

郑清言呆住,用颤抖的声音问了最后一句,“你们不要我了吗?”

郑海易还是那句话,“你长大了。”

郑清言如遭雷击,直到电话挂断还保持着跪倒在地、单手举着手机的奇怪姿势。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服务生发现不对劲,过来关心。

郑清言勉强笑了笑,“请帮我拿条毛巾。”

服务生拿来毛巾,郑清言擦了一擦,照照镜子觉得自己还行就去找同行的男人。

男人没再和封朔说话,坐在桌上,但是身边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不再空着。

郑清言有些疑惑,挤出笑问一问,“你朋友啊?”

“嗯,你是谁?”男人特别认真地反问。

郑清言尴尬,“别开玩笑了。我是小晨,跟你一块来的。”

“我自己来的啊。他们可以作证。”

“对啊,他就是自己来的。”

这一桌人说好了似的,顺着男人的话往下说。

坐在他位置上的那个人忽而开口,“他可能迷路了,我们帮忙问问保安吧?”

郑清言一下子慌了。

保安过来,肯定会问他是什么来头。他不认识宴会的其他人,又没有请柬,只有被赶出去的命。

“不用,我自己找找。”郑清言慌神,赶紧走开了。

他绕到别处,不甘心地发信息问问:“为什么?”

带他来的男人也直白,反问:“你怎么得罪封朔的?”

郑清言没想到封朔那么记仇,为了他一句顶嘴恨到现在。他不敢找封朔求情,回头看看宴会厅里的人,想找下一个依靠。

这一扫视,他又对上了洛宁希的眼神。

洛宁希皱皱眉头,没说什么。但是,洛宁希身边站着一个保镖,保镖见到他孤零零站在外面,面上有了疑惑之色。

郑清言慌了,站得再远些。他远离屋子,无法蹭到舒适的空调,更能体会到海岛又凉又咸的强风,感觉浑身黏乎很是狼狈。

宴会进行时,他在这儿受苦受难,洛宁希在里面享受着。宴会结束,他无处可去,洛宁希会被盛明川送回家,有沈昊风陪伴。

最重要的是,封朔就坐在洛宁希的桌子附近。封朔赶尽杀绝,真的没有洛宁希的原因吗?

因为洛宁希,没有人要他了。

郑清言痛到极致,反而哭不出来了。他不甘心,没有重新开始的办法,便想将洛宁希拉到自己的泥潭里。

郑清言看看四周,找到了园丁用的工具。他穿上园丁的雨衣,拿了一个水桶,找着浇花用的水龙头,灌水装满,再混进泥巴。

桶里的水立刻变得浑浊,黏糊,还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郑清言满意一笑。

普通人都觉得恶心,洛宁希更是受不了吧?

郑海易和孟文凤没有了解全部真相,桑晓艳最过分恶劣的对待没有被记录下来。

洛宁希17岁那年,以为自己的生活在盛家的帮助下变得稳定,参加了一个选拔节目。洛宁希直升30强,将在b城最大的商业广场争取入选全国赛的资格。

桑晓艳挑了这个时候出现,提着一桶脏水,泼向登台演唱的洛宁希。

演出中止,主持人不敢靠近,评委捂住鼻子,台下观众纷纷躲避,洛宁希瞬间从饱受期待的新秀,变成众人避之不及的「烂泥」。

流言满天飞,有人说洛宁希靠脸上位,有人说洛宁希出了名就飘,不管家人遭了报应。结果,洛宁希因「个人原因」退赛,主办方觉得丢脸,压下报道,洛宁希和桑晓艳是「母子关系」,有理说不清,没法追究。

桑晓艳潇洒离去,洛宁希默默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没再登过台。考上音大,选的是作曲系,自己从来不开嗓,demo都会交给别人来唱。

郑清言确定,那是洛宁希伤得最重的一次。

表面没有疤痕,心里一直淌血。

郑清言不介意重演那一场闹剧。破开洛宁希那道伤口,再看看血流成河。

正巧,现在是化装舞会的时间。有的人拿镰刀,有的人提花篮,还有人抱着等身长的鬼娃娃,他穿着雨衣,拿着一个水桶并不算稀奇,没有引起关注。

郑清言顺利走入宴会厅,一步一步走向洛宁希那桌。

洛宁希在看手机,唇角含笑,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很好。

那张脸就要笑不出来了。

郑清言兴奋起来,加快脚步。右手提着桶,左手肆无忌惮地挥开挡路的人,最后抚上水桶,用双手奋力举起……

“别动!”一声暴喝在耳畔炸开。

郑清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蛮力撞倒在地。两只胳膊还稳稳地拿着桶,里面的污水却因为惯性在空中停滞片刻,泼到了他的身上。

哗——

雨衣挡不住他的脸,他被泥水糊了眼睛。

郑清言看不清前方,只听见一堆乱糟糟的声音。尖叫,怒骂,笑声……全部聚在一块,诡异又混乱,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堕入怪兽巢穴的噩梦。

可这不是梦。郑清言的口鼻充斥着恶心的味道,一阵反胃,呕了出来。

嫌弃的声音变成了主流。

“好恶心。”

“哪来的疯子啊。”

“像是被踩爆浆的虫子。”

“你这是什么鬼比喻,呕。”

郑清言被指指点点也不收敛,闭了眼拳打脚踢。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砸坏多少东西,累了就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身体累了,脑袋怎么都停不下来。有一个词回荡不去,震得脑瓜子嗡嗡响——报应。他是桑晓艳的儿子,他该遭报应。

他真的完了啊。

郑清言大闹一场,宴会厅有片刻的混乱。

还好,顾家管家安排妥当,让警方带走郑清言,交代服务生奉上新的餐点并附上道歉礼物,叫来专业的表演人员,大家吃着玩着,说个爽快,发现表演开始了又迅速闭嘴,把注意力转移到宴会上。

洛宁希和盛明川没有跟大家一块,被请到了二楼。

管家连连道歉,“抱歉,是我们没注意,让你们受到了惊吓。等下保镖会增加一倍,巡逻的频率会加快,现场也会有人维护秩序,二位可以放心游玩。”

洛宁希笑了笑,“没关系,我没被吓到。”

盛明川捂心口在说胡话,“我被吓到了。没有克劳德大厨做的菜,就好不了。”

洛宁希皱皱眉头。

管家立刻说,“您稍等,我这就安排。”

管家跑出房间,去找盛明川指定的大厨。

盛明川笑了,“嘿,真有用。”

“你干嘛。”洛宁希无奈,“你明知道克劳德不是宴会主厨,只给顾家人做饭的。”

盛明川哼了一声,“我这是给他们下台阶。他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两边都尴尬。倒不如我提要求,我吃个爽,他们补偿了心里也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洛宁希若有所思,“有道理。”

“你真没事?”盛明川一秒变严肃,板脸问话。

洛宁希摇头,“没有,被泼到的不是我。”

“可你会想起当年的事啊。”

“嗯,觉得是天意。我还是适合作曲作词,继续唱歌不一定会有今天。”

盛明川撇嘴,“郑清言故意这么做,还是知道你以前的事?我把新闻都撤掉了,他从哪里打听的?”

“别管了。他刚才算是拒捕,会被拘留的。”

“他出来再找事,怎么办?”

洛宁希轻笑,“他丢了这么大的人,郑海易会把他送走的。”

盛明川点了点头,“郑家不管也没事,我来管!我给你请保镖,再给你报一个武术班……”

“别。”洛宁希果断拒绝,“你给我办的健身卡,我现在还当成洗澡卡和零食卡,完全不想运动。”

“私教不催你?”

“我给了小费让他闭嘴。”

盛明川瞪大了眼睛,“你不会直接炒了他吗?!”

“然后让你再给我请一个?算了吧。”

“你就是不锻炼,才被变态拉着跑。”

洛宁希不服气了,“不是,是那个变态力气大。他至少一米九,抓手特别熟练,我怀疑他是惯犯。”

盛明川想了想,坐不住了,“不行,我得查一查。这个变态连封朔都没办法,变态到极点了。我不查清楚,心里不安啊。”

洛宁希听多了盛明川的歪理,懒得搭理。

盛明川也不指望被搭理,“你休息,我去打听。”

“嗯。”

“别乱跑啊。”

盛明川不停叮嘱。

洛宁希无视,继续玩手机。

盛明川感觉自己操碎了心,说得口干舌燥,还得跟门口守着的管家交代一声,“你要注意,别让灰色假发、海盗服、红面具的长杆变态靠近啊。”

管家忍笑答应着,“好。”

等盛明川走了,管家让保镖好好看着,自个儿走向二楼另一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