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言心里酸,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点酸味,“他有点古怪,和年轻人的爱好不一样。”
邢馆长感慨,“这不叫古怪,叫独特。我突然想到了乐亿的宁总。他不愿意为博物馆作主题曲,给我们找了好多古曲,其中就有这一段。”
郑清言彻底笑不出来了。
副的就是副的,「邢馆长」眼神不好废话多。洛宁希不就随手谈个曲子吗?有什么了不起,哪能跟宁总相提并论。
郑清言不喜欢听别人夸洛宁希,主动说,“馆长,我们可以去二号展厅了吗?”
“好。二号展厅存着在a城郊外发现的骨雕。你要拍a城文化的短片,必须了解一下。”
“我明白,我查过一些资料。听说挖掘工作得到了顾宏潍先生的赞助?”
邢馆长瞥去一眼,“嗯,你想采访他吗?”
“可以吗?”郑清言控住表情,却暗暗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夹。
邢馆长轻笑,“我说了不算,你得问本人同不同意。你老实跟我说,拍这个文化短片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家里的想法?”
邢馆长会招待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学生,全因为郑海易托人介绍了。郑海易做生意不是最大的,追着顾宏潍跑的马屁精名号在a城却是震响,连不清楚商界的雕塑博物馆也有所耳闻了。
郑清言垂眸,“是我自己的主意。”
邢馆长只说,“你要拍得好,得了奖,顾先生肯定会同意见你。”
“我会努力的。”
“走,咱们继续参观。”
郑清言拿起手机,继续录一下邢馆长的专业讲解。半小时后,邢馆长累了,他也累了,走到博物馆内置的餐厅歇歇脚。
郑清言还想打听一下顾宏潍的消息,“馆长……”
邢馆长真的累,完全不想开始聊天,“我突然想起一件没做的事,要去处理了。你休息,有事打电话啊。”
“好。”郑清言只能目送邢馆长离开。
餐厅就有几个服务员走来走去,叫郑清言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低头整理录音文件,忽而想起其中一段录音收进了洛宁希的声音,皱皱眉,拿出包里的信封。
这是孟文凤写给洛宁希的信,挺厚一沓。
郑清言看着信封,还能想起当时的交代,“宁希关机了,家里也没人……我想跟他解释清楚,就写了这封信。你在做短片,说不定会遇到认识宁希的人吧?能不能帮忙送一送?”
郑清言一点也不想帮忙,但不想让孟文凤看出来。收好信封,随身带着,打算拖到孟文凤放弃为止。
现在,郑清言有了别的主意。他找到餐厅外的大垃圾桶,直接把信扔进去。
回头就说洛宁希不收,扔到了垃圾桶嘛。妈妈不信,他还可以拿出录音做证据,充分展示洛宁希的冷漠态度。
郑清言弯起嘴角,擦擦手准备走回餐厅。
他一转身,对上了某双好奇的目光。
垃圾桶附近还有一张桌子,坐着个老头。老头子的脸挺干净的,但是带着草帽,外套脏兮兮,鞋子上还有泥,似乎是一个捡破烂的人。
郑清言没在意,径自走自己的路。走到一半回过头,发现老头依然盯人就警告了一声,“你再盯着我,我可能会让餐厅请你离开哦。”
老头低下头,抠一抠自己指甲缝里的泥。
郑清言觉得恶心,快步离开了。
娄金良在博物馆任职二十多年,第一次翻了餐厅的垃圾桶。
他找到了刚才被年轻人丢掉的信封,发现边角已经被食物的残渣污染了。污染了也没事,信封中央的字依然清楚明白。
上面写着洛宁希收。
可是,丢掉信封的那个人,是郑海易的儿子郑清言吧?
娄金良是馆长,应该负责招待这个人,却因为文物保护协会有事而耽搁了——郊外发现了新的遗址,他不想错过任何进展就过去看了。
他为了方便,戴上草帽,换了一身抗造的衣服,发现人手不够还抡起铲子跟现场一块运走泥土,半天下来跟平常的形象相差过大,差点被拦在博物馆的门外。
工作人员认不出他,郑清言更是没办法看出他就是馆长,发话警告。
娄金良无奈叹气。
下次还是洗个澡,换衣服再过来吧。
餐厅服务员走过来,“馆长,我帮您联系好了。您可以用我们员工宿舍的浴室。”
“行,我去洗个澡。你帮我保管一下这封信。”
“洛宁希?我好像见过……噢,他是今天的访客,租借讲解器的时候在总台做了登记。”
娄金良诧异,“他也在博物馆?那信怎么丢掉了呢。”
“丢掉?”
“没什么。你说的洛宁希在哪里?”
服务员挺热心,“应该在参观。他在总台留了联系方式,我帮您问问?”
娄金良发现自己能把信给出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好。你叫总台联系,请洛宁希去馆长办公室等我。”
十分钟后,娄金良洗完澡,换上自己的便服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面有两个人在等着,其中一个还是熟脸。
娄金良看到沈昊风,有点懵,“呃……”
顾宏潍的小儿子怎么来了?
沈昊风对上视线,主动说,“馆长好。他是洛宁希,我是他的男朋友,沈昊风。”
娄金良更加懵了。
顾宏潍的小儿子不是叫沈煦吗?还有,为啥装不认识啊。
不过,娄金良一把年纪了,还是知道察言观色的。见到沈昊风在那儿演,懵一会儿就放下疑惑,配合再说,“你们好,请进。”
洛宁希坐下,先问了一句,“您找我有事吗?”
娄金良也不绕弯子,拿出那封信,“有。这是你的信。别人落在餐厅了,我捡过来了。”
洛宁希讶然,接过以后就保持着双手悬空的尴尬姿势,“这……”
沈昊风歪着脑袋在瞧,“谁落下的。”
“郑清言。你们认识吗?”
“认识。”洛宁希脸色一变,抿着唇没说话。
娄金良看出了一点难以启齿的意思,瞥向沈昊风,“我有些事需要单独跟洛先生谈一谈,你可以回避下吗?”
“好。我去买点喝的。”沈昊风爽快答应,离开时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娄金良看向洛宁希,“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封信不是落下的,是丢了吧?”
娄金良也不隐瞒,“扔到垃圾桶了,但我擦过好几次,不脏的。”
洛宁希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了。”
娄金良实在好奇,柔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郑清言为什么会丢掉你的信?”
“我们有仇。”
“呃……”娄金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茶杯喝喝水。
洛宁希思忖了一会儿,改口,“他家想认我做儿子,我不愿意,跟他们断掉联系了。这封信应该是他妈妈写的,我认得字迹。”
“我明白了,是家务事啊。”
“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了。您能帮帮我吗?”
娄金良笑了,“能,小事一桩。”
“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忙。我想请季老师雕刻,他拒绝了我们。”
“这个……我不方便说话。”
洛宁希忽而拿出手机,“我们再聊聊?用邮件也可以的。”
娄金良看到屏幕上的信箱管理页面,愣住,“你是乐亿的阿宁?”
“嗯。”洛宁希轻声说,“抱歉,一直没有跟您见面。”
娄金良愣了一愣,便哈哈笑起来,“天啊,你跟我们博物馆也太有缘了。有缘到这份上,我不帮你,真的说不过去了。这样吧,我等下找季老师谈谈。”
“谢谢。”洛宁希站起来,郑重道谢。
娄金良也站起来,“别这么客气。哎呀,我真没想到阿宁这么年轻。”
洛宁希乖巧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您看起来很年轻。”
“到时候,我和季老师站在一块,你会发现我真的不显老。对了,阿宁的秘密是不是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嗯,麻烦你了。”
娄金良轻松答,“不麻烦,知道秘密的感觉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洛宁希说着话,目光却不自觉往窗口飘。
娄金良看出来了,“成,回头再联系。去找男朋友吧。”
洛宁希并不耽搁,道别以后就离开办公室。
娄金良送了一送,就打开电脑想看季老师的工作安排。没找着文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就听到郑海易的大嗓门。
“馆长你好!我是郑海易啊。昨天找过你。”
“我记得,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招待清言,他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娄金良想到郑清言扔掉信以后的假笑,顿了一顿才说,“没有。”
“那就好。他要是乱来,我就打……”郑海易没能说完,就被旁边「别这样」的温柔提醒打断了。
娄金良听着了,“刚才是您的太太在说话吗?”
“对,她不懂事,你别介意。”
“不会,我想跟她打个招呼,可以吗?”
郑海易乐了,“可以可以,哎呀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老婆,接电话。”
孟文凤很快接听,“馆长你好。”
“你好,我想跟你说件事。你的信被郑清言扔到垃圾桶了。但是没有关系,信还完整,我捡起来转交给洛宁希了。”
孟文凤一愣,“他真的这么做了?”
“对,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聊一聊。这样的做法,严格说来是违法的。”
孟文凤的声音变得虚弱,“好,我会跟清言聊聊的。”
娄金良没多说,挂掉电话以后拍拍自己的脑袋。
“唉,人老了,喜欢多管闲事咯……”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谢谢小天使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