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后,岳小川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哭湿了枕芯。
以为自己能成人物,结果物是人非。
家人睡下,他继续收拾东西,意外从床下翻出从前练功时用的太极剑。
轻轻一吹,台灯下浮起微尘。28鲁寸,纯实木鞘,黄铜装具。起脊的软钢剑身上,镌刻几朵祥云。
他忽然有种奇异莫名的冲动,负剑下楼,来到家属楼间的小广场。
这边降雪早,刚刚送走今冬第一场薄雪。月光的清辉下,地砖莹莹发亮。
他缓缓拔出剑,看见自己灰暗的眉目映在寸许宽的剑身,不复神采。
绝代高手隐退,会在人们的传颂中成为传奇。
小喽啰也退出江湖,人们提起他,只会说:哦,他混不下去了。
无所谓了,人与人之间,总要相忘于江湖。
他回忆着曾经修习的剑术套路,在广场轻盈舞动。气温趋近零度,月华如水,冰冷地洒在剑上和肩上。
还记得幼时刚被送去少年宫,撕腿下腰扎马步,每节课都鬼哭狼嚎含泪上完,那时以为天塌了大约就是如此。
十八岁离家,他得以解放天性,在影城交了个跑龙套的杀马特男友,不久后因性格不合分手。他大哭一场,差点给自己身上纹一行火星文:莣孒彵,侢竾芣嬡孒。
那些曾看上去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抓心挠肝的大事件,现在想想,就像一阵轻轻拂过面颊的屁风。
就像他喜欢的那句电影台词: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等过些年,再忆起爱而不得的楚导演,他没准儿会笑出声来,讲给那时的男友听:知道吗,那是个特讲究的公子哥儿,做之前叠衣服,做之后换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