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聘为妻 荷风送 3858 字 3个月前

转眼又是一年春,傅灼任将满,请旨外放为官,天子萧奕同意了。

如今裴家已倒,傅家却仍如日中天,萧奕心中自有自己的盘算在。

中宫皇后多年来只育有一女在,多年无子。萧奕百般思虑后,便寻了个机会,趁势把当年宸妃所出的大皇子记到皇后名下。

储君虽仍未立,但天子此举自然表明了立场和倾向。大皇子再无外戚干权,二皇子却有母妃傅贵妃,有外戚傅侯府……在二位皇子尚瞧不出才情品性有明显高低之分的情况下,举朝清流之贵自然也会更倾向于大皇子日后为储。

且皇后母家并无太大权势,故对天子此举,群臣并无异议。

贵妃近来身子一直不好,从去岁秋时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缠绵于病榻之上。太医来诊,说贵妃是心病,乃心思郁结所致。原以为等过了年开了春后,贵妃身子能够有所明显的好转,却不想,反倒是在春寒料峭时,病得更重了。

萧奕自然知道贵妃的心病所在,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不能如贵妃所愿的。他是天子,他必须要权衡朝堂局势,哪怕再爱,也不会拿储君之位当儿戏。

所以,贵妃病中时,萧奕倒常过来昭仁宫这边探望。只是对贵妃心中有求,所要,他给不了。

傅贵妃自那次提了朝堂之事,然后被萧奕斥责了一顿,之后她就再没提这些。她还如从前一样,天子来看她了,她就笑脸相迎,若不来看她,她也不会再一心等着。

她心里有苦,有憋屈,但却无人能诉说。日子久了,抑郁成疾,便坏了身子。

她也想过,要好好振作起来,也想过要不再把这些事放心上,可是……她似乎很难做得到。她同他总角便相识,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若不是温懿太后临时横插一手,干预了他的婚事,她其实是要嫁给他当妻室的。

傅贵妃身子每况愈下,连皇后都担心了起来。这些日子,皇后也常常往昭仁宫来,也时常会宽解傅贵妃一二。

季皇后同傅贵妃之间,一直和睦相处了多年。连外人都赞叹,说是季皇后处理六宫,傅贵妃协理六宫,将内宫上下打理得是井井有条,古往今来,倒嫌少有天子的妃嫔能和睦如此。

季皇后不是一个爱争风吃醋的人,傅贵妃同圣上的感情,她心中也一直都很清楚。想当年,姑母突然点了她嫁晋王为正妃,她心中还觉得对不住傅贵妃过。

她当年也是有过心爱之人的,可拗不过命运嫁入了晋王府后,她也就认命了。拿丈夫当家主待,拿他的那些姬妾妃子当同僚,这样一想,心中便能好受很多。

人生在世,不过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若日日不忿,活在不甘心之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对圣上不那么爱,只有扶持和敬重,所以季皇后每每待后宫中的那些女人,都十分宽厚。尤其是待傅贵妃宽厚温和。

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看着圣上和贵妃之间横插出一个宸妃来。说实话,易位而处,若她是贵妃,她应该也会难过的。先是正妻之位被季家抢了,后又是喜欢的男人的一颗真心,被裴家抢了。

之后的十几年,宸妃仍深深烙在了天子心中。每每裴家出个什么事,天子不计较、或宽以待之,再去委屈傅家时,对贵妃就是一种凌迟。

“你也要想得开些。”季皇后劝她,“你我都到了这把年纪了,其实很多事都要看开些才好。你瞧你,如今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你若这样折磨自己,他放在心上还好,可他明知道你郁结所在,却也不为你考虑一丝一毫,你还这样作贱自己干什么?”

傅贵妃一脸憔悴的卧靠在床头,闻声轻咳了几声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娘娘为臣妾之心,臣妾心中是明白的。只是……只是臣妾实在没用,臣妾做不到这样。”

季皇后说:“你也没有无用,你只是用情太深了。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皇后懂情爱,但却也知道,这种事儿只能靠自己,外人劝是无用的。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看贵妃这样子,怕不是长寿之症。

贵妃一直缠绵病榻,此事傅家自然也都放在了心上。但如今朝局如此,圣上希望继续制衡,不想二位皇子谁压谁一头,傅家除非举兵造反,否则也暂时改变不了什么。

因着贵妃的病,老太太心疼,也跟着病倒了。

这几日,吴氏秋穗等几个,都是交替去老太太床边侍疾。老人家茶饭不思,吃的也少,若再这样下去,怕也得一病不起。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所以寻了个时间,兄弟妯娌几个便围坐一起商量起了对策来。

吴氏说:“贵妃自幼便用情至深,可圣上太过冷情了,这件事上,圣上明知贵妃心结在哪儿,却并不怜惜体恤丝毫,我实在也为贵妃不值。”又说,“如今还只是一个开始,圣上正值盛年,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立储,日后新一轮的制衡,想必还要很久。如今裴家倒了,凭咱们这位圣上的性子,自然会更偏疼大皇子一些,以来打压咱们傅家和二皇子。若真那样,贵妃怕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如今都病成了这样,怕是已经命不久矣,又何谈还能有日后呢?

傅煜手抚着圈椅,既心疼妹妹,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贵妃这一颗心,还仍深系在那个人身上。

但又觉得,一个人生性如此,怕是一时也改变不了。

“如今可怎么办啊。”吴氏愁得不行,“贵妃病重,连卢太医都求到咱们家来了,说是叫咱们想想法子,他怕贵妃会撑不过这一关去。可想而知,圣上是丝毫不顾昔日之情了,求去圣上跟前没用。唉,如今老太太因为贵妃也病倒了,眼下可如何是好。”

秋穗冷不丁来了句,问:“若叫贵妃离开深宫呢?”

“离开?”吴氏不明白,“都是贵妃了,如何还能离开?”

傅灼却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忙问妻子:“你是说……死遁吗?”

秋穗点头:“凭如今咱们的手段和本事,能做到瞒天过海吗?我想着,日日困贵妃在深宫中,留她在圣上身边,叫她日日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对另外一个女子缅怀,她想必不能舒心。若能逃离那座牢笼,远离了那个人,外头天高任鸟飞的,什么稀奇新鲜事儿没有?到时候,眼界开阔了,心情豁达了,或许就一切都好了。只是若真这样做,弊端也有很多,我怕届时侯府兜不住。”

这可不是兜住兜不住的事儿了,这是一旦被发现,是欺君之罪。吴氏不敢说话,只悄悄去看向一旁丈夫。

傅煜倒沉默了,明显在深思,显然是有把秋穗的提议听进去。

“此事若真筹谋起来……倒不算难,未必办不到。只是……还得小妹心甘情愿。若她不愿意,一切都是枉然徒劳。”

“那我去问问她?”吴氏忙说,“正好趁着探病的机会,我去问问她,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煜抬眼看向妻子,又再思索一番后,便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从大房那边回来,秋穗同丈夫说:“咱们的这个圣上,只有失去的,才会珍惜。当年失去宸妃,便这么多年都记在心中。即便最爱他的贵妃就近在眼前,他也有恃无恐,并不当回事。我就想了,若有朝一日他也‘失去’了贵妃,他又会如何?届时,是不是也会将贵妃牢记在心中,然后夜深无人时,日日思念。”

傅灼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不是萧奕这样的人,他摸不清这位天子对待感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