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鬼月问店家借了张桌子在客栈的门口开诊了,而我们的韩大少爷则抱着双臂悠哉悠哉的倚着乌木窗框微微低垂着眼睛看着下面忙忙碌碌却依旧不忘记挂着和煦笑意的少年。她的笑容似乎有着魔力,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就连他这心死之人,看到她心中都忍不住微微变得温暖起来。
她是个假小子,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可是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破。
她在生活上很拮据,拮据到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为了剩下住宿费她甚至不惜跟他挤一个房间,虽然住的是两张床的标准间,可是生活上也会有诸多不便。比如她要洗澡必然要等到她熟睡以后,而他净身时她却从不避嫌。
有一次他实在忍无可忍向她提出抗议时她不但不知反省,还厚着脸皮笑话一个大男人还如此害羞。没了还安慰他道,脱光光的尸体她都不知道解剖过多少具了,叫他不用担心。
他不担心才有鬼,第一个想法是,她是仵作?第二个想法是,她竟然把他当尸体看!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她大咧咧的把甘蔗的碎屑吐得到处都是道,“我不是衙门的仵作,只是借验尸之余顺便了解一下人体的构造罢了。另外我救你的时候你就是半死不活的,跟尸体实在没有什么两样!”
他忍不住反驳她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每次都等到我熟睡之后才净身?”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他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这真的是那个倨傲的韩梓麒会说出的话吗?可是看到她偷腥的小狐狸一般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实在忍不住要泼她一下冷水。
谁知她不但不知道反省,还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从她那殷红的嘴巴里吐出一句险些让他吐血的话来。
她说,“亏你平时看起来还挺聪明的样子,同居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我是女儿身!”
他还能说什么,自是有苦难言。枉他自诩一世聪明,斗不过祁诩天、祁溟月也就罢了,最后竟连这个小魔女也不是对手。
正出神时,忽见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到她的摊前指指点点。而且越来越趾高气扬,而她也少见的涨红了秀气的小脸。说实话,比她无赖耍泼的时候要可爱上那么一点。
因为客栈的二楼并不高,所以靠着窗子他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鬼月尴尬的揪着衣襟狠狠地盯着那布帆暗地里咬牙切齿,该死的鬼秀才。难怪他考不中,竟然好死不活的把‘时医’写成‘诗医’而她当时迷迷糊糊一时不察竟然上当了。眼前这几个书生明显是欺她才过来找茬的,眼看她就要成为街上的笑柄了。
“敢问圣手,可是自称会医诗?”其中一个人先发难道,这‘圣手’两个字音咬的特别重,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啊,”鬼月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又有一人发难道,“区区这里有一首诗,敢问圣手该如何医治?”
只见他拿过鬼月的笔纸边写口中边念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正是流传已久的人生四大喜事。
此时已经吸引了好多人过来围观,鬼月被围在其间急的满头大汗。小脸涨的通红却已久毫无对策,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受人欺负的小狗,越是看她可怜就越是想欺负她。
“大夫怎么了?快开方子啊!”围观的人也开始起哄。
鬼月被逼得越发不知所措起来,勉强提起笔却发现无从落笔。她看医治病有一套,可是给诗开方子,这叫她如何下笔。心下再一次把那个害她出丑的死秀才骂了千遍万遍依然没有对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如何下台?
左右为难之际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进接着一只指骨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笔。
这手的主人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不续不慢道,“人病有实热与虚寒之分,实热需泻,虚寒宜补。诗病亦然!而此诗宜补,方有起色!”
只见那清秀的手微动,苍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口中亦道,“首句补‘十年’,十年久旱逢甘雨。二句补‘千里’,千里他乡遇故知。三句补‘和尚’,和尚洞房花烛夜。没句补‘老童’,老童金榜题名时!”
话落手起,韩梓麒把墨迹未干的纸递给那发难的人不卑不亢道,“公子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