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嬷嬷慢慢回想,诊出有孕那一日正是酷暑最热的那段时间,她在外头走了一趟,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醒来时睡在床上,兄嫂围着她,周大夫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这样没错。
她垂头打开手中的信函,落款处竟是她兄长的名字,还有一块鲜红的指印。
她将信函中的内容一字不落地看下来,心口一点点地缩紧:“不……不是的……孩子是他的……是他的呀!”
尤其在看到那一句“因惧怕霍泽源回来追究怪罪,遂与周大夫统一口径,将怀孕两月改口为三月,封银十两,周大夫答应永不再提此事”时,玉嬷嬷脑中几乎是轰然一声,双目瞪圆,浑身颤抖,久久不敢置信。
“我没有……没有……”那些话她甚至说不出口。
她生得非常漂亮,走到哪里都有男子不怀好意地盯着瞧,甚至镇上还有官老爷想娶她回家做妾,可她却只喜欢这镇上最英俊勇武的男人,事实证明,她也的确选对了人。
霍泽源凭借一身武艺,很快做上了军官,若再往上升迁,甚至还有机会带她去京城,住在金碧辉煌的将军府邸,底下一堆丫鬟排着队伺候她。
她相信他,也一直等待着这一天,她……怎么会与别的男人苟且呢!
“胡说八道!一定是我兄长收了好处费,是他胡说八道的!世……世子爷是霍泽源的亲生儿子啊!”
话音刚落,院中众人皆是悚然一惊,谢斐面上本就毫无血色,此刻更是惨白至极。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谢危楼又从身旁护卫手中拿过玄尘按过指印的供词,当初那一枚假死药,是玄尘给你的吧?”
玉嬷嬷颤着手,接过那张供词,恍恍荡荡的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却又像不认得了一样。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以为玄尘为何要帮你?旁人连见他一面都是奢侈,他却将这世间罕见的神药独独赠与你,这其中的原因你当真不曾想过?”
玉嬷嬷紧紧盯着那张供词,眼瞳几乎要从眼眶中挣出。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谢危楼就替她解释:“隆兴寺那晚,你戌时而归,并非在草丛中睡着那么简单,而是……失身于玄尘,隆兴寺之后,你便已有孕,你不记得这些事情,是因为他喂你吃了忘心丸。”
谢危楼抬眼冷冷看着那被鞭子抽倒在地的人,“谢斐不是霍泽源的遗腹子,而是你与玄尘的儿子。”
“不!不是的!”
话音落下,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石破天惊。
玉嬷嬷终于控制不住痛呼起来,某种支撑她半生的信念骤然崩塌。
满院人面面相觑,方才他们还听得稀里糊涂,直到这一句落下,以所有人都能听懂的方式,真相大白,昭昭在目。
石砖地上,谢斐牙关咬出血,身躯一动不动,带血的眼眸死死盯着某个方向,视线尽头却是一片空白。
他从没听过什么霍泽源!
至于玄尘,那不是当世高僧么!说他是玄尘和玉嬷嬷的儿子,太可笑了!
编也该编个像样点的。
谢斐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呼吸停滞,甚至连痛觉几乎都感受不到了,他只想看看这两人是如何串通造谣的!
谢危楼冷冰冰地凝视着脚下的女子,面容一贯的沉冷肃厉:“本王没必要制造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来同你浪费时间,玄尘已经死了,这是他亲手画押的证据。你若想听你兄长亲口证实,他此刻就在大理寺狱中,你们兄妹,二十年没见了吧。”
玉嬷嬷一直痛苦地摇头,直到听到兄长的名字,好像所有的无中生有、天花乱坠立刻就有了强大支撑。
她放弃从前的美貌、变成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而想要为之争取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她急于否认这一切,可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而玄尘……他连假死药都制得出来,区区忘心丸,于他而言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