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二字咬得很轻,如今看来,不无贬义。
玄尘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领教过谢危楼的才智了,倘若不是被大长公主发现他的不堪,她又如何能借那一枚假死药瞒过谢危楼的眼睛。
时隔二十年,这桩瞒天过海的旧事,竟然还是被他查得水落石出。
玄尘望着眼前的棋面,悬在膝上的手终于放了下来,捏了许久的白子收回棋碗,轻叹一声道:“王爷十岁那年,贫僧与您下成平手,今日这一局,是贫僧输得彻彻底底。”
谢危楼也将手中的黑棋扔进棋碗,笑了笑说:“大师当日若不曾将那忘心丸喂陶氏服下,后来之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毕竟……给本王当儿子,可未必有当得道高僧的儿子来得更加有趣。”
玄尘微颤的嘴角已经慢慢渗出血迹,滴落在手中陶氏兄长画押的密信之上。
谢危楼眸光锋利,紧紧注视着他:“本王还不曾问,大师不是服用了延长寿命的丹药么,何故身体衰竭至此?”
玄尘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
最后一枚忘心丸交给大长公主之后,他才完全意识到,当年因一时欲念所犯下的罪孽,便是终极一生也难以解脱。
为此,他会不断付出代价,甚至他能想到,将来有一天,他或许还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这一生罪孽深重,已经破了佛门的戒,他不能连人都不做。
于是他用银针将体内的灵血放出,当年那枚灵丹带来的、所有不属于他肉身的生机也随之迅速流逝,接下来的每一日,都似普通人的十年,到今日,五脏六腑彻底衰竭。
等到向谢危楼解释完,他的气息已经开始只进不出了。
这时候有暗卫叩门而入,脚步非常紧急,附在谢危楼耳边低声禀告:“后山厢房出了事……下药之人已经控制住了。”
谢危楼霍然起身,立刻往外走:“夫人呢?”
暗卫道:“夫人怕沈老夫人和江姑娘那边出事,听到动静就过去了。”
谢危楼面色几乎在一瞬间阴沉,手掌攥紧,出门之后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看着玄尘被血色染红的长须,冷冷笑道:“大师若能再撑一会,或许本王还能看到一出一家三口相认的戏码。”
谢危楼大手一挥,竹屋外立刻就有暗卫带着方才记录的证词,拿过玄尘的手指,在那份证词上画了押。
按完指印,玄尘枯手垂下,彻底闭上了眼睛。
……
将催-情-药撒在燃香的炉鼎之中,几乎是寸草不留的对策,玉嬷嬷也是头一回使用,却不知这药在炉火的催灼之下,更易挥发药性。
院中做粗使杂活的小沙弥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玉嬷嬷捂紧口鼻躲在假山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阳陵侯府的丫鬟端着叠放衣裳的托盘进屋,袅袅白烟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此刻谢斐房中也有了动静。
一路乏累,谢斐几乎是将一盏茶喝到见底,开始只是下腹隐隐发热,慢慢地连呼吸都有些沉,他攥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凌安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世子爷,您眼睛怎么红了?”
谢斐浑身都在发烫,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手掌撑着桌面,连桌子也跟着摇摇晃晃,滔天的火自下而上,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时常出入烟花之地,都到这个份儿上还能猜不出么,可这是佛门重地,怎么会有这种腌-臜东西!
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催-情-药无药可解,唯有男女交-合。
凌安这些年跟在谢斐身边,助兴的熏香见过不少,有些人觉得这些手段下作,但也有公子哥就好这口。
他立刻反应过来,“爷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谢斐紧紧攥着桌角,呼吸凌乱,只觉得胸腔都要炸了,他火燥地扯开碍事的衣领,果然胸口涨红一片。
凌安忙开门到廊下唤人:“来人!来人!”
想让人打一桶冷水进来,可那白雾飘过的地方,粗使的和尚们一个个头重脚轻,双颊潮红,双腿虚软,哪里还有人回应。
凌安嗅到外面的白烟,察觉出不对,立即捂住口鼻,他深知这时候即便十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对自家主子来说作用也不大.
电光火石间,忽然就想起来隔壁院子住着的夫人。
“爷,院子里的香好像有问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凌安关紧门,立刻回到谢斐身边,给他倒了杯茶:“先喝点水缓解一下。”
凌安丝毫没有怀疑在这壶茶上,看着谢斐连灌了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