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谢危楼正式加授太傅,行辅弼帝王、教导皇子之责,金印紫绶,位列三公,参与整个大昭军政大事的运筹决策,几乎是与整个内阁分庭抗礼的顶级官职,大昭百年以来从未有任何文臣武将生前有此殊荣。
他才从太和门过来,戴九梁朝冠,着正一品绯色鹤补朝服,倒显得整个人朗若日月、岩若孤松,较素日威重逼人的玄色蟒袍多了几分穆如清风之感。
沈嫣的视线在他面上停了一眼,便赶忙收回了目光。
没想到他还记挂着祖母的身体,她心中自是感激不尽,正想着如何请他不必费心,对方却忽然道:“本王今日给大皇子讲书抽不开身,这样吧,你回宫前到撷芳殿走一趟,本王等你来。”
沈嫣手中的食盒一晃,几乎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端的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语气,竟让她无法反驳,想找个缘由暂且搪塞一二,可男人已经提袍跨步迈了出去。
她在殿门口凌乱了一会,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至少短时间内,她是真的不愿意见到他。
尽管他是长辈,也是恩人,她也一直感激他的恩惠,但他对她所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在那些梦之后都悄无声息地变了味。
是她自己的问题。
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时常见到王爷,又因他那句与梦中相重的偈语让她心荡神驰,以至于每回见他都像是梦里的将军。
这对于这种人人敬仰的战神来说,其实是一种亵渎。
他与将军一样,都是军中打拼出来的人,气度上总有几分相似之处,隔段时间不见面也就好了。
可自从和离那日起,好像隔三差五都要见到一次,这人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都快成了她的心魔了。
罢了,今日到撷芳殿取了药材,再好生谢他一回,往后她就在家闭门不出,直到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心里有了成算,沈嫣整理好心绪,换了张笑脸,款款步入殿中。
太皇太妃瞧见她特意带来的点心,笑得合不拢嘴:“这鹅油酥饼,还就你做的最是深得哀家欢心,旁人做的,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宫人递上笔墨,沈嫣便在纸上写道:“这手艺能有半分用武之地,是阿嫣的荣幸。”
太皇太妃看着熟悉的字迹,不禁哀叹一声:“当年谢斐求皇帝赐婚,哀家也是十分满意你的,他不懂珍惜,自食其果,却让哀家白白失去了一个好孙女。”
沈嫣惶恐不已,赶忙写道:“承蒙太皇太妃不弃,还愿意认我这个小辈,在阿嫣心里,太皇太妃与自家亲祖母无异,您若有吩咐,随时传唤一声便是。”
太皇太妃用了两块酥饼,终于缓和了面色:“这话可是你说的,哀家若是馋了,可要时常宣你入宫的,到时候你可别嫌哀家烦呐。”
沈嫣赶忙笑着摆手。
伺候太皇太妃歇了晌,沈嫣便在暖阁抄写了三遍《心经》留下,出了殿门,见天色尚早,又往坤宁宫拜见了皇后。
这是和离之后头一回进宫,一路的宫道上多多少少有些打量的目光,一些细碎的议论声在风中四散,难免有三两声落入耳中。
沈嫣面色如常,可云苓在一旁替自家姑娘难受。
到坤宁宫,才知皇后近日染了风寒,面露有几分憔悴之色。
沈嫣接过宫人手中的铜夹,往殿中燃香的如意缠枝炉里添了香,与她在漪澜苑用的类似,都是配伍调和的合香。
袅袅青烟入鼻,她眉心微蹙,似乎嗅到些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
这让她不禁想起那凤夷进贡的红参来。
这炉中所用的香料,似有一味,便与那锦盒内的麝香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