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愣了一下,连带手里动作也停顿了几秒,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然地说:“是,我亲弟弟,亲生的。”
按摩床上的客人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男人是你亲弟弟,那你们一家可真不容易。”
“还行。”海燕换了个手法,双手挪到客人肩胛骨,巧劲一压,接着说:“我们早都习惯了,人各有活法,怎么不是活?”
那客人闻言重重叹一口气,但想到她从未说过这个男人的结局,好奇心被吊起来,又问:“那你弟弟现在呢?”
“死了。”
客人尴尬地“啊”了一声,嘴里念叨着:“真可惜……怎么死的?”
“跳楼死的,但我不伤心。”
海燕把双手从客人背后移开,如释重负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对趴在按摩床上的客人说:“老板,结束了。”
客人摇摇头,慢腾腾起身,心想这女师傅真狠心,竟然连自己亲弟弟死了也不伤心,不再继续同她说话,带着一身轻快下楼付钱去了。
鼓楼东大街一家酒吧老板老秦也总是提起这两个人的故事。据说这老板家底子颇厚,当年放弃了深造机会,临大学毕业忽然反悔,怎么也不愿再往上接着读,一门心思投入文艺事业,几年折腾下来投的电影全赔本,最后开起间酒吧来。
他不缺钱花,于是就把五湖四海玩音乐又缺钱花的朋友全召集在一起,给他们一个演出机会,也好圆一个自己青春期的梦。
他还认识一个盲人姑娘,是那个天天讲故事的海燕。两个人每每凑在一起,总要提两嘴他们俩的共同朋友张沉和程声。
老秦今天提早开业,一见门口的海燕进来便迎过去,把她安置在吧台后亲自调了杯酒,在她对面坐下,感慨道:“好几个月了,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你说为什么?”
海燕接过他递来的酒,咬着吸管问:“你把话说清楚,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的多了去,但最不明白的一件事是:他们从三楼往下跳,究竟是希望自己死,还是希望自己不死?”老秦给自己倒了杯酒,靠着吧台慢悠悠地喝,脑子里还在想这件离奇的事,“生死由命,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可这件事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死活也不明白他们俩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你想想看,如果他们真想死,为什么不从顶楼跳?可如果他们不想死,为什么早早把后事全交代清楚?张沉把他的录音棚和里面的设备全打发给了老刘,程声挨个给他爸妈、大爷大妈、我还有常欣写好了遗书,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程声我不知道,但张沉……”海燕摇着头说:“张沉在想什么,没人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