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搬东西时就看见他后脖子下面青青紫紫的印子,当时没好意思问,现在倒是乐得大笑,开始好为人师:“我要是你这样,十来岁就得被我爹打死。你那些鼓啊吉他啊,要搁我家全得被砸了,又贵又没用。”
程声还扒着窗,心想你个跑运输的土鳖懂什么,他就着外面一阵阵裹挟着灰尘的风说:“又贵又没用的东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这是珍贵的自由主义精神,懂么?”
“自由?人要先吃得饱饭哪,你去了云城就知道了,厂子倒了一大批,好多人连饭都快要吃不上,紧赶慢赶往南方走找发展,也就你们这些首都小公子哥还能玩玩闹闹。”
程声受不了别人对他来说教那套,吹着小风反驳:“吃不饱饭就不能自由了?自由不是和爱情一样的东西吗,吃不饱饭人也得结婚。”
小师傅嗤笑了一声,“爱情和结婚又不是一回事。”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没爱情的婚姻是为离婚做准备吗?”
司机摇摇头,妥协了:“成成成,你觉得是一回事就一回事吧。”
车道两边一排排油绿的杨树林,程声看着这片翠绿感到一阵心悸,忽然接着上面的话茬说:“我看我这辈子都结不了婚了,我都十八了,还不懂爱情是什么滋味儿,你知道吗?”
十八不还年轻么?司机师傅被他这认真语气逗笑了,一边打着方向盘拐弯一边说:“我都结婚了,你说我知不知道?”
“不是那种!”程声扒在车窗上直叹气,开始了他意识流式的描述:“是那种,那种一想起来就让你浑身瘫软,整个人要死要活撕心裂肺的感觉 !”
司机哭笑不得:“这么玄乎?真有这种东西?”
“有,但好像大多数人遇不到,我运气一直差得厉害,大概也遇不到。”
“这是概率问题,可我统计学得挺差,算不出来。”
“要不我找找看有没有人编过这种程序,我去复现一下,算算自己的概率?”
司机压根一个字也没听懂,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便收尾:“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爱搞这些虚的,你说了半天我也不懂。”
程声这次没搭茬,他把脑袋从窗边移进来,往自己脑袋上罩了件牛仔外套遮光,歪头靠在车椅靠背上,慢慢睡着了。
师傅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把车窗玻璃合起来,顺手开了车里的风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