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渝对发生了什么茫然无知,可心里却居然不怎么害怕。
负责押送他的保镖倒也并不粗暴,一左一右把他夹在后座中间,一路沉默不语,苏飞渝只能无聊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绿水青山,最后固定在一座大宅雕着精美浮雕的汉白玉大门前。
保镖带着他穿过大得离谱的内庭和一道道奢华门廊,等迈进那间宽敞得足以召开舞会的大厅,苏飞渝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因为鲜红的血正从那个男人的头上淅淅沥沥地往下躺,染红了一片大理石瓷砖。
不过苏飞渝自小薄情,看到这幅情景只觉得不解和震惊,还没来得及强迫自己升起其他的感情,就看见他父亲朝自己扑了过来,沾了鲜血的双手扳着他的肩把他往前推。
男人的力气出奇得大,苏飞渝不由得被推得往前迈了几步。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
中间的主位上是一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目,神情冷然,而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容与中年男人五分相似,穿着Y城一所名门私立中学的制服,黑色短发理得整整齐齐,如同小松般笔挺地坐在中年男人身旁,恍然已是与他父亲一样的上位者。
“季总……季总……您行行好……苏家不是故意要抢您的地……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我的小儿子……您看他、他长得这么好……人也聪明………求您、求您、您饶了我……”身后传来父亲口齿不清、颠三倒四的求饶,苏飞渝甚至不用回头都可以想象那个平时装模作样的男人现在是怎样一副涕泪横流的扭曲表情。
苏飞渝直到刚才都懵懵懂懂,可他又不傻,现在苏飞渝听出来了,苏家不知惹上了什么麻烦,而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他被自己的便宜爹卖了。
“苏总,瞧您说得什么话,”中年男人听了苏飞渝父亲的话,似有不解地略微歪了歪头,扯开了嘴角,可苏飞渝还没看清那抹笑,膝窝就被保镖踹了一脚,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这么小的男孩,漂亮是漂亮——但是谁跟你说我一定会喜欢?”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把苏飞渝的父亲压得哆哆嗦嗦伏在地上,仿佛快要晕过去似的,口不择言:“您不喜欢……季、季家其他的人也可以……您、您说了算……玩坏了也无所谓——”时值初冬,Y市天黑得早,大厅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早早便亮了起来。
苏飞渝茫然地跪在这片明晃晃的灯光下,觉得大理石地砖上的凉气正顺着他的血脉一点一点爬升,直到沁到他灵魂里去。
他还没接触过成人的龌鹾事,并不能完全理解刚才的对话,只是中年男人打量他的目光太过冰冷和审视,仿佛眼前的男孩只是个系着蝴蝶结的精美器物,让苏飞渝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但那会儿的他还有一股子少年心性,即使内心惶恐也抬着眼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男人怔了怔,眼中浮上点玩味的笑意,正要开口,一只手却飞快地伸了过来,牢牢扣住了苏飞渝的右手腕。
“爸爸,”坐在他身边的独子转过了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尚未变声的少年音线也没什么起伏,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冷漠语气,“这个人我要了。”
接着又低下头来问呆愣的苏飞渝:“你父亲说你叫苏飞鱼,是哪个飞?哪个鱼?”少年看起来只比他大两三岁,力气却很大,苏飞渝只觉得手腕被攥得隐隐作痛,水晶吊灯的灯光又太亮,刺得他睁不开眼,眼眶烧起来似的痛,下意识地回答:“是海里的那个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