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诤的妈妈瞧他不知退让,心里的火烧了起来,求也求了,情况而言说了,怎么对面这个年轻人,就那么不通情理,一定要把人往死路推呢?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这周前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出钱来,你杀了我们夫妻俩我们也拿不出来!”
孔爸爸没有孔妈妈那么情绪化,一边做手势让孔妈妈闭嘴,一边焦急万分。他看着程毓,眼神中有祈求,也有抱歉,“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可小孩子相处,哪有没矛盾的?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程毓气极反笑,说,“你家儿子若是动手扇我们宏远,你看看一个巴掌会不会响?”
孔德诤自然不是个懂得隐忍的主,听了这话立马跳出来反驳,“我没有扇他!”
副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日复一日的酒场应酬让他大腹便便,头发也秃了大半,他皱着眉头不停叹气。他出面将双方召集在一起,本意是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商议赔偿问题的,却没想到矛盾愈发冲突,竟到了如今唇枪舌战的地步。
班主任孙老师是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年龄与程毓相近,看双方僵持不下,说,“你是周宏远的叔叔吧,这件事兹事体大,还是请宏远的父母来跟孔德诤的家长商量赔偿的事情吧。”
程毓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日子的陪床,担忧,焦虑,已经让他太过疲惫,过了片刻,才淡淡地说,“宏远没有父母了,我就是他的家长。”
此言一毕,在场的几个人都极为震惊。他们都看出了周宏远的家庭条件不好、家庭情况复杂,却不知道周宏远如今已然是个孤儿。孔德诤梗着的脖子也垂了下去,一副无措的样子。
孙老师一时没了主意。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孔德诤对周宏远的欺凌,可他只是个刚毕业的老师,每天那么多工作要处理,自然是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金科玉律。而且在他心中,同桌间的争执,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周宏远竟没有父母。这一瞬间,为自己找过无数个理由开脱的他,终于开始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些许抱歉。
过了许久,孔爸爸突然说,“我听说,眼球破裂也可以直接摘除眼球的……摘除之后,安个人工眼球就可以了,一万块钱就够。”
程毓皱了皱眉头,说,“我不可能看宏远失去一只眼睛,不可能看他左眼失明以后受尽同学老师的白眼。既然有方法治,我们就一定要治。”
孔妈妈气急,“你一定要治,你自己掏钱啊,反正我们夫妻俩就只有一万块钱。我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放完狠话,孔妈妈又觉得心中不忍,此事说到底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她心中亦是有愧,想到这里,她不禁放软了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你只是周宏远的叔叔,何必这么上心呢?”
程毓怔住了。他从未想过不给周宏远治眼,更未想过从此将周宏远放弃,仿佛这一切的选择都是自然而然,在他与周宏远的关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何必二字。若是一定要探寻个何必,那么从一开始,他便不会收养周宏远了。
孔妈妈一鼓作气,继续追击,“再说了,周宏远又不是两只眼都瞎,只不过是个左眼而已,不影响吃喝不影响上学,又有什么打紧呢?”
程毓几乎是气疯了,只不过是个左眼,难道小宏远受的这些受委屈,落在加害人眼中,就是个只不过而已么?他板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孔妈妈本就是个啰里啰嗦的人,瞧程毓没有动静,更是滔滔不绝,到最后,她说了些什么,程毓已经听不清了,唯有无边的愤怒,从心底一直向上烧,到最后,连喉咙都是干涸的。
“我现在是宏远的家长,就必须对他负责,你们是肇事者的家长,就必须赔付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