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麻木不仁,把谁都不放在心上,那时候我担心你冷心冷情,以后感情会不顺遂,谁想你到了为了一个男孩子迷得神魂颠倒!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你怎么不干脆跟着宋萧然改了姓,把整个穆家都送给他算了!”
穆南城垂着眼眸,他在沈凤仪连绵不绝的呵斥下甚至安之若素地启动了笔记本电脑,那种完全不在乎沈凤仪说什么的神态竟是像足了他少年时代叛逆桀骜的样子。
沈凤仪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继续谈下去,她心灰意冷地站起身,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之现在这个家是你做主了,你要宠他要把他捧天上去,要为他不要子嗣都随你,横竖你爸爸早就不在了,也没人管得住你,穆家血脉断在你这里,是我没把你养好,穆家的列祖列宗要怪,就都怪我好了……我这个老太婆年轻时没什么用,帮不到你,现在老了除了一身病,也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在你们面前碍眼了,我明天就回乡下老宅去陪你爸爸……这是什么?!”
就在沈凤仪起身的那刻,穆南城忽然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上起初显示出一间小房间,沈凤仪在絮絮叨叨中随意一瞥只看到一个坐在书桌前的短发少年的后脑勺,她也没在意,直到那少年忽然从凳子上直直向后栽了下去,“咣当”一声巨大的声响,凳子打着旋儿撞上了门扉,少年突然像得了痉挛一样在地上猛烈抽搐起来。
沈凤仪吓了一跳,然而她再定睛一看,霎时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女人盯着电脑屏幕三秒,然后缓缓地抬头看着面前靠坐在椅背里的淡漠俊美的年轻男人,又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回到屏幕上。
再一次调转视线的时候她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拖得漫长的镜头,像是在确认她眼前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可怕的幻觉。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左上角有摄录的地点坐标,A国某市某栋公寓,沈凤仪很熟悉这个地址,多年前穆南城在A国念书,有时候沈凤仪会往这个地方给儿子寄东西,这是穆南城当年租住的房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被抽干,她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那房间非常狭小,光线晦暗不明,床铺低矮得跟凳子上的横杠齐平,少年蜷缩在地上时,一蹬腿就能踢到自己的枕头,房内简陋杂乱得梨湖庄园里随便拉出一个杂物房都比它要大得多整洁得多……这是穆南城当年独自一人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瘦削的少年蜷缩着身体,像是要把他的四肢都缩进胸腔里去,镜头下他惨白的脸孔像是用白色的涂料厚厚涂抹过,涣散的瞳孔内血丝密布,随着他干裂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叠一声的嘶嘶倒气声,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薄薄的T恤下勒出他根根分明的胸骨,可想而知衣服下是怎样的瘦骨嶙峋,他的眼珠浑浊上翻,口腔里涌出大滩大滩的白沫……
“这是……这是……”
沈凤仪不敢置信,她震惊地看着穆南城,变了调的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金属那般刺耳尖利,她一声声地问,“这是谁?啊?这是谁?”
那样千疮百孔触目惊心的一具身体,那样面目全非狰狞恐怖的一张脸孔……那是谁?他是谁?
一个恍惚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贴着她的耳朵森森细语:“这是我,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