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不能说话了是吗?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有许多话本想与你聊一聊,我能有今天,全赖叔公你多年栽培,没能得一句你的夸奖,我深感惆怅。”
穆进淮的面容被呼吸机的氧气罩严严实实地遮掩着,只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难以聚焦的瞳孔里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憎恨和恐惧。
穆南城轻车熟路地摸出香烟和火机,缭绕的青白烟雾里病床上的老人发出“嘶嘶”的低吼声,残破的肺部像是老旧的风箱鼓动出可怖的声响。
穆南城缓缓地抽着烟,依然闲话家常似地聊着许多漫无边际的话,“说来前阵子我也在养身体,那时候我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钱财再多,地位再高,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条可怜虫,只是有人死得体面些,有人死得窝囊些,叔公,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个死法?”
穆南城笑了起来,“我看着你的样子,一张枯皮包一副骸骨,不能言不能动,像个畜生一样每天等着人给你喂食,你猜我在想什么?”
萧然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穆南城现在在想什么。
穆南城叹了口气,语调里满是空洞的嘲弄,
“我在想,我大概也会有这么一天,没人不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我能掌握一切的时候,我必须要将我手中所有的权利应享尽享,我要的,必须得到,我恨的,摧毁殆尽,我不能给自己留半点遗憾,像我这样站在你的床头耀武扬威,笑着看你死的今天,绝对不能在我的明天重演!叔公啊,你一辈子给我上了许多课,但最实用的还是这四个字——”
他一字一字地顿声道,“斩、草、务、尽!”
“吱——”
医疗车的金属轮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声响,穆进淮一只手在半空中拼命挥舞着,干枯的身体像是离水的鱼在床上疯狂弹动,氧气面罩在急剧的挣动中脱落,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已是死白一片。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按下了床头的救护铃,夹着烟蒂的手指将氧气罩重新放回,他甚至还轻柔地把被子上拉到穆进淮的脖颈下,拍了拍他的胸口,低笑如喃语,
“别那么快死,我还没玩儿够呢。”
萧然一如他到来得无声无息,脚不沾尘地在医护赶来前离去了。
穆南城走出病房,韩臻也同时从拐角的阴影处现身:
“先生,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