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对于一个人来说,足以让婴儿长成孩童,也足以让青年变成中年。而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六年意味着无数人出头、上位、成功或失败,也意味着自己错失了无数个曾经可以把握的机会。
起码对杨耀东来说,是如此。
出狱之后,他发现长义已无场可分,也就是说,自己打下的“清一色”居然和自己毫无关联。而数年来,除了一些心腹仍然愿意跟他之外,从前的兄弟有不少已离散各方。当然,也有人出言邀他到手下做事,其中有长义叔伯也有其他社团势力,但杨耀东仍想在长义拿回那些他认为应当属于自己的东西。
几年的监狱岁月让杨耀东的性格变得愈发阴暗暴戾,他知道早前自己入祠堂的事一定有人设局,且对方就在社团高层,但一时又无法将其寻出,便从那些既得利益者身上查起。
以油麻地堂口老顶“鬼叔”子侄身份接手社团一部分资产经营权的蒋正就是其中之一。
刚出狱时,杨耀东和蒋正还有些许合作关系,但渐渐的,前者的处事风格显然不能让后者满意,两人逐渐分道扬镳。蒋正需要一个安稳的赚钱环境,但急于立威和复仇的杨耀东显然不在意这一点,在砵兰街立足之后,他认为的“现在”仍和六年前一样是可以靠暴力、威胁创造出的新世界。
蒋正却不这么认为。
第45章
返程路上,蒋正给翡翠夜总会的前任经理肥威去了电话,告知他自己将杨耀东输掉的场转交社团的消息。
起初,肥威对此颇感惊讶,他没想到杨耀东竟然就这样丢掉了翡翠夜总会,更没想到蒋正在风头大盛之时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夜场。不过,在砵兰街做了这么多年,肥威多多少少知道蒋正的底,清楚对方从身份上讲不算长义的人,也体会到他这样做的深意。其实不仅是蒋正,就连肥威这种拜过山堂的四九仔也是同样,他们在社团中没有扎过职,只要敢吃下这两个大场和附带的几个小场,很大几率会被其他堂口塞人架空或者找小弟进来抽水,一旦出事还要后果自负,容易出现得不偿失的局面。
早前,蒋正和杨耀东对赌的消息只在社团高层之间流传,被排除在外的肥威并不清楚此事。他私下联系前者,也是考虑在自己出力帮忙的情况下,可以从内部削减翡翠夜总会的入账,一旦杨耀东的生意大受影响,他就有机会重返翡翠。到时,再以足够的金钱换回场子,稍加收拾残局便可继续担任管理者。不过,如今蒋正直接将杨耀东输掉的场上交社团,肥威忖度之下倒觉得是件好事,起码翡翠夜总会此时不在任何一个“外人”手里。他在丰哥的地盘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方未必不肯再将夜总会交给他做。
想到这些,肥威向蒋正道了谢,又颇为热情地表示下次请他饮茶。
电话另一头,蒋正含笑应下,与对方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
他知道,肥威很可能会面对失望的结局。
蒋正没有告诉他,今天除了鬼叔在场,长义尖东堂口也派了人过来商谈,双方都有意向入场抽水。先前,蒋正与旺角堂口的话事人丰哥谈过,对方表示自己的场子有小半条街是杨耀东早年打下,加之对方仍有“四二六”职位,如若轻易将其赶离,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因此没有轻举妄动。而今,蒋正以一场赌局斗败杨耀东,按照愿赌服输的江湖规矩,翡翠夜总会和周边几个小场的归属就有待商议。
当然,鬼叔也很在意这一点,所以专程唤蒋正见面。
按照蒋正的理解,鬼叔之前的态度包括今日所说的话、所找的人,都有想插手旺角堂口的意味,但以对方现今的社团地位,又不可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而同为一区话事人的丰哥虽然平日处事豪迈,但在关键场合仍然精明,知道杨耀东输给蒋正之后,立即打电话来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