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雅琳长久地注视着墙上的画,她看到海水从画中汹涌而来,祖灵的阴影沾湿了她的裙摆,缓缓将她淹没。

死亡之后,谭雅琳能感觉到祖灵的存在,那种冰凉的温度紧紧缠绕,恍惚她还停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我……”她看向班西,眼泪融化了她的伪装,其下藏着满满的愧疚与思念,“我能问问你父亲的情况吗?”

“不是我的父亲。”班西纠正道,“是母亲的丈夫。”

谭雅琳眨眨眼,隐约有了点猜测,“有什么区别吗?”

“我的父亲是个懦弱的逃兵。”班西说道,“但母亲的丈夫是她永远的英雄。”

“我觉得大家应该比较喜欢英雄?”

谭雅琳笑得有些苦涩:“不……他不是英雄,他是跟我最像的那个……”

“我逃避面对错误,他逃避困难与恐惧。”

谭雅琳和自己的孩子势同水火,她也了解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离家出走听起来很酷,离家出走三十年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更酷,但谭雅琳很清楚自己的长子只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自己追逐梦想所带来的各种冲突,所以他离家出走,事隔经年后又不敢面对离家出走几十年后的亲人,所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才会是班西。

她那看起来最坚定最有反抗意识的长子,其实才是心里最软弱的那个。他甚至羞怯于说出爱和思念,只能用一幅画来告诉亲人自己过得很好。

因而她一点也不惊讶班西会用逃兵形容谭煜周,但还是轻声为他辩解道:“他不是对你、不爱你……他只是不太愿意面对你。”说完她停了一下,改正道,“应该是,他不敢面对你。”

“时间越是长久,他就越是不敢,只不过装得云淡风轻不屑一顾的样子。”

就像她装得刻薄冷漠把所有的错误推给子女,来掩盖自己的后悔。

看班西的样子和提起父亲的态度,谭雅琳就能猜出谭煜周是怎么对孩子的。

归根究底也许都应当算是她的错,他的长子才会因为害怕重蹈覆辙,而不敢和自己的孩子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