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当然给不出解释。
为什么在中考之后某些学生还能以低分转入好学校,这中间和钱是撇不开关系的。不过大家都这样干,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潜规则。
别说她了,连朱军也怎么都想不明白,乔磊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能让宋淮不惜背处分护着,能让孟坚国千里迢迢赶到学校追责。
“孟先生,您先消消气,这件事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朱军硬着头皮说,“乔磊这学生如果真的存在伪造申请书的情况,那我们肯定会严格处罚。但你们两家签订不能转学到同一所学校的事情,我们校方事先也不知情……”
孟坚国并不是爱赶尽杀绝的那类人,既然朱军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给个台阶也未尝不可:“这件事是乔振生违约,我只要个交代和结果。”
这意思就是不会牵扯无辜人员了,只要能把这件事处理好,那之前谈下来的捐赠流程照样继续进行。
有了他这句话,朱军总算松了口气。
孟坚国发了一通火,得到了主任的亲口承诺,也懒得再和他们计较,匆匆离开准备回去陪老婆了。
副校长听得一脸懵,只觉得莫名其妙,再加上也不是她的职责范围,她就干脆给校长发了个短信,然后开着车下班回家了。
留下主任回到办公室,唉声叹气。
同事是高二政治小组的组长,小学科不怎么累,看他一直愁眉苦脸的还挺奇怪,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人一个办公室,又共事这么多年了,感情自然好。朱军以往在外人面前诉不了苦,但是对这位老战友还是很信任的,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去!!”同事听完震惊了,“你这完全就是被校长坑了啊!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下真是里外不是人了,还不知道王老狗要怎么搞你呢。”
校长姓王,本职和专业都是搞金融的,只是脑子不太好玩不转,于是走了家里的关系拍马上任、坐上了私立高中校长的位置。
但也正因为专业不对口,导致他在管理学校时就是个假大空的花架子,他们这些基层打工仔有时候也挺苦不堪言的,私底下给校长取了个花名,叫他王老狗。朱军心里也非常苦逼:“是啊,我都怀疑老王是不是事先知道了这事提前跑路,让我顶包……这资料我就看了一眼,除了跑程序,其余的都是王老狗亲自盯的。你说说这一个个的都找我要说法,我难道是说法他妈吗?哎,你说得没错,这事没有办得好与差,只有得罪人的程度轻与重。”
朱主任好好的三十几岁一朵小胖花,愣是被岁月和狗比上司折磨得消瘦一大圈啊!
同事十分同情,给他出馊主意:“不然你去找乔磊沟通一下,看看他能不能主动退学?或者再去找孟习商量一下,反正那小子都已经发配高一了,我看也不至于……”
主任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禁心有余悸:“至于,他家长是真至于。”
关键乔磊也不像是能主动认输的主啊。
要是他能和和气气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估计两家也就不会结下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恩怨了。
“那你只能去联系一下乔振生,”同事再出主意,“看看他是什么想法。他要是同意儿子继续转学,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子再拗也得听老子的……这是皆大欢喜。他要是不同意儿子转学,那咱们也不慌,反正劝是劝了,这回是他做的决定,学生学籍都已经留在咱们这儿了,老孟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
朱军一听,很有道理啊!
要不是乔磊搞了瞒报家长这出,孟坚国也没办法把火气撒到他们这里来,说到底孟家只是找个了对乔振生和乔磊宣战的出气口,要不是校长一心为财出了纰漏……总之赶紧亡羊补牢就是了,这是神仙打架,多余的他们也管不了。
想到这儿,主任心里松快多了,决定趁校长这几日外出交流,早点把这件事处理了,也省得老王再横插一脚,让局面变得更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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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另一头,乔振生正在自家别墅里和小助理喝酒,突然接到孟坚国的电话,要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这都近两年过去了,他反正脸皮厚,挺愿意和老孟交流交流感情的,无奈热脸凑上去贴的是人家的冷屁股。隔了这么久接到孟坚国的电话,乔振生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他把电话给了小情人,助理也挺机智,无奈孟坚国和他交手好几回,早知道他是什么尿性,当场把人给拆穿了。
乔振生无奈接过手机,果然不是什么小事。
老孟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小助理在一旁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小心翼翼地问:“是小公子?”
乔振生把手机丢到一旁去,嗯了一声。
助理便不说话了。
乔振生的这个儿子她们都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之前还相处了整整一年。
她能做乔振生的助理,还能做这么久,自然有几分手段的。但是如果要让她给乔磊写一句评语,想来想去也只有‘混世魔王’这四个字最贴切。
这小子是真正的混世魔王。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其实内里就是个小疯子,不仅继承了他老爹的狠厉毒辣,还发展出了自己的个人特色——疯。
一个做事毫无顾忌、风格鲜明的小疯子。
只要跟过乔振生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老男人虽然看不上乔磊的妈,但对这个儿子却还是挺喜欢。
有那么点小聪明,也桀骜。
乔振生还时常说,这小子和年轻时候的他一模一样,就是蠢了点。
可是乔家人的喜欢,并不是字典里喜悦美好的感情,乔家一脉相承的喜欢,是要命的。
乔磊痛恨他老爸的蛮横,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乔振生点了根雪茄,片刻后吐出一道云雾,浓重的烟味立刻席卷了宽敞的卧室。
“这小子,还是放不下。”
助理听见他如是说。
他语气平淡,没有填充过多的情绪。
助理也摸不清楚他是同意还是反对,这个关头也不好不接话,审视一番后保守地说:“小公子年纪还小,有些执念也是很正常的。等长大懂事了就好了。”
乔振生轻笑一声,“年纪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废物,一门心思钻了两三年,一看成绩全是零蛋,丢光了老子的脸。”
助理于是知道他并不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温言细语地说:“小公子心气傲,又是头回追人,追的还是个男孩,自然是难上加难了。您年轻时候的环境可不像现在这样安逸,那是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闯出来的。小公子还是得多磨练磨练,不过这孩子聪明,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说到这个,乔振生脸色就愈发阴郁起来:“乔磊的优柔寡断,全是学了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妈。”
助理不敢说话了。
乔振生默默地抽了一会儿雪茄,身边的女人还没怎么习惯这么浓烈的烟味,时而克制地咳嗽了两声。
等到大半根抽完,乔振生灭了烟,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给乔磊打个电话。”
他站了起来,解掉睡袍开始换上正装,“顺便给老方发个消息,让他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回临安去。”
老方是乔振生的管家,忠心耿耿服侍了他二十多年,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了。
助理意识到了什么,“您这是要……”
“老子退让过一回,但不意味着每次都要退让。”
乔振生说,“一个小男孩儿罢了,姓孟的手虽然长,但也伸不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