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刘致锦指的大路出了五河巷,又各自沉默着走到超市,迎着导购员控诉的愤恨目光把书包取出来,这才坐上了回校的最后一班公交。
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于昭他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应该是第一次见识到刘致锦这种城市缝隙里的生活状况,很显然有些缓不过来般的难受,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活泼的劲儿,呆愣愣的。
唐星北则是因为……困了。
又困又累又疼。
浑身上下都在疼。
那群彩虹毛的们虽然打架不怎么滴,但奈何胜在人多力量大,除了必要部位护得还算严实以外,像是胳膊腿这些地方多多少少都挨了几棍子,一动都疼。
唐星北咬牙抽了口气。
于昭注意到,顿时更加愧疚了,丧着脸:“对不起啊北哥……原本你们俩是不会被牵扯进来的,都怪我。”
唐星北瞥他一眼,平静地说:“没事。”
他其实并不讨厌于昭这种盲目热心肠的人,真实而正常的少年们总有些挥洒不尽的一腔热血,遇到类似于霸凌这种事,总会想要拯救一把。
但他和方临不同。
他们俩一个被孤立着长大,一个干脆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里,早就明白哪些事是自己能做,哪些是不能做的。
……偶尔这样孤勇一次也挺有意思。
可像是刘致锦这种不远挣扎甘愿被黑色浸透的人,他们看不惯,也无法拯救。
唐星北眯眯眼,打了个哈欠。
方临看他一眼,顿了顿,拧着眉,又移开视线。
“怎么了?”唐星北问。
方临满心都是之前刘致锦对他的表白,又气又有些慌,脸上却十分冷漠:“没事。”
唐星北刚要说话,车身一晃,他一把按在了方临手上。
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嗷草草草你别碰我腿!!”洪洋猛然在前面哀嚎了一声,一把推开赵主任,“疼死爹了!!”
唐星北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方临的伤势,大多是些皮外伤。
但他皮肤白,看起来就很有些触目惊心,于是皱起眉:“操……这群傻逼。”
方临抽回手,不说话,依旧沉默着看向别处。
唐星北顿了下,瞥一眼前排因一句痛叫重新开始咋咋呼呼的少年们,见他们并没注意到这里才收回视线,犹豫着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方临顿了下,转过脸来,沉默半晌才开口:“他跟你表白了。”
唐星北一愣,尴尬地移开视线:“……是啊。”
方临喉间动了动,又重新别开眼,不再说话。
唐星北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是什么想法,于是也没再开口。
一直到下了车,一行人在从空无一人的街道朝校门口走的时候,方临才忽然低声道:“我有点不高兴。”
唐星北一顿,没抬头,含糊着啊了一声:“……看出来了。”
方临没再说话,垂眼盯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怎么想。”
唐星北沉默片刻,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没什么想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心里没有那股往上爬的劲,没人能救得了他。”
“我不是说这个。”方临转过脸来看向他,咬咬牙,鼓起勇气低声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不高兴?”
唐星北似乎是愣了愣,扭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可能是吃醋了吧。”
方临一怔,仓促地皱眉移开视线。
月色很淡,朦胧的树影婆娑。
前面的几个男生是还在低声讨论着刘致锦的事,大约是在帮他想着生活方法,已经没了刚刚的丧气,兴致高昂地重振了旗鼓,热热闹闹的。
唐星北原本以为,以方临的性格,或许会沉默着任这一小段微妙暧昧的氛围蒸发干净了再移开话题。
却忽然听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啊。”
这下轮到唐星北尴尬了。
他摸了下眼角,别开眼,专注地望着模糊不清的月色,半晌,不受控制地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