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律在林家楼下停了二十多分钟,也还是没有叫醒林茶。雨把车打得湿透,如果有只巨手能将这只铁皮怪物拧一拧,恐怕能拧出成吨的水来。再如果严明律打开了电台,会听见气象局挂出了八号暴雨警告,呼吁市民停留安全地方不要出行。
林茶睡着了,要有刽子手的残忍才舍得叫醒他。他睡着的时候太过漂亮,平日里的利刺全收起,连墨色的发都柔软下来,贴在耳鬓,宁静地任人观赏,履行一件艺术品的本分。
不想放他走。
然后这一隅天地的所有灯光乍然闪烁,陡然熔断。严明律望向车外一团漆黑,漆黑吞噬了目光。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可以消失,只要林茶还在。
林茶听见严明律叫他,睁眼见严明律满脸的不耐烦。林茶半副神思尚在睡梦里,没留意到这世界除了车前灯外都是一片黑。下车门前他想起的事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对了那个,严老板,你现在有USB吗?空的那种,我给你弄点歌吧。”
严明律说现在没有,林茶打了个呵欠,朝外撑开了伞,说那你下回带一个,存点歌进去路上听。
严明律缓慢地驶出一段,绕过花坛将车调转了方向。
不必下回,他想,今晚就可以从书房找一个给你。
林茶电话来时严明律是任它响了几声才听的。停电了,林茶不出严明律所料,开头就是这句。严明律眼里有笑,但他的声音还是平常的冷:“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话出口又觉得这句话在拒人千里,于是他又带着暗示意味地接续道:“接你回我家吗?”
林茶反而断了这想望:“我哪敢 ”
“下来。”
命令下达以后严明律就挂了电话,并不给林茶拒绝的机会。
林茶靠在门上,手机尚在耳畔贴着,里外两端都没了声息。
黑暗是一把小刀,把除视觉以外的所有感知都削得无比利锐,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作妖似的擂动在胸膛上。
实则他不该听到的,窗外倾盆大雨沙沙作响,狂风呼喇,吹得窗玻璃都要应声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