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低头轻笑一声:“要说受气,那自然也是受气的。”
譬如侍疾熬药,得她亲手熬,还得亲手奉给婆母喝。
日日都要做针线,一会儿要里衣,一会儿要裙子,针线上人能做的,偏要儿媳妇亲手做了给她穿。
还
有妯娌间,大妞不知听了多少难听话。
陆仲豫外任了,陆母那满腔怒火自然要找个人发作,大妞就是最好的人选。
初时大妞也惶然,新婚丈夫就走了,留她一人在陆家,真是举目无“亲”。
陆仲豫人是走了,可信却没断,大妞先时还不肯在信中写她如何受气,可有些事她实在不懂,身边又无人可问。
只得写信问陆仲豫,怕他烦,怕他觉得给他丢脸,只敢问一二句。
陆仲豫却当真手把手的教她,教她认陆家的人,谁好谁恶,谁爱说风凉话,都写在信中。还宽慰她莫要因嫡母和妯娌们的闲言碎语生气。
大妞每收着信,都要细细看上许多回。
她悄悄凑到阿宝耳边:“我有时想,若非写信,在他面前,我再不敢这么说话。”
她发现,陆仲豫与整个陆家为敌,而她就像是留在敌营的质子,她受的一切苦难,陆仲豫都会算到自己头上。
“我给他做了两双鞋。”大妞嘴角似含了蜜,写信时说道本想做冬衣,但要先做嫡母的才能不落埋怨,到冬天之前,必要替他赶制出来。
人不陪着,希望衣裳能陪着他。
大妞止不住笑意:“我这还是跟你学的呢。”阿宝跟裴观就常常写信,那会儿大妞问她写些什么。
阿宝那时说,她什么都写。
大妞就也学着阿宝的样子,也什么都写,写她在陆家尽力不给陆仲豫丢脸,写她如何学着管家。
陆母不慈,妯娌不睦,下人们还给她使绊子,件件都是真的,大妞可没说谎。
阿宝微微张口,望着大妞:“你……你……”
方才是震惊中说不出话来,此时是替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阿宝伸手轻锤她一下,越想越乐,不由大笑出声!
大妞一把搂住了阿宝,两人笑作一团。
她吃苦就是吃蜜,人虽不在陆仲豫的身边,可他事无巨细都来信告诉她了。
大妞吃着玫瑰酥,问阿宝:“对了,你那裴六郎怎么样?他捅了马蜂窝,这几日焦头烂额罢?”
“难为你这会儿还能想着来看我。”大妞拿了块玫瑰酥送到阿宝口边,忧心忡忡,“我们家那个,也在替裴六郎担忧呢,说是太、祖朝时就有这回事,裴六郎胆子倒大,竟敢旧事重提。”
“你也莫要太心焦了,外头的事咱们实也难管……”
阿宝接过玫瑰酥:“什么事?”
大妞瞪圆了眼睛:“你不知道?”她数着日子,陆仲豫上一回来信那是几日前了?那封信里就已经在说这事。
阿宝脸上笑意渐褪:“究竟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