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一向浅眠,阿宝夜里翻身,又轻轻叹息,他全听见了。
“去用早饭罢,等会儿我回国子监一趟,让你嫂嫂带你上山。”
阿宝想留珠儿用饭,她刚要开口,裴观的目光扫过来。
她已经知道,裴六郎这人,虽平日里一副木板子冰块脸,但这个眼神就是他“有话要说”的意思。
没一会儿厨房送上粥菜。
圆桌上摆满了,一眼扫去红红绿绿。
荷叶香粥,莲花小卷,糖焖莲子,三色包子。
虽都是素的,但阿宝刚动过一场,肚里正饿,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包子一只素煎饼子,这才道:“说罢,什么事儿?”
裴观慢条斯理,用小勺子喝粥,手里的莲花小卷才刚吃了半个:“隔几日,我开个诗会,请人来游园。”
这里一方小宅有什么好游?裴府的花园子分成四份也比这里要大,这会儿游园至多看个好了荷花。
小荷塘比留云山房的池子还小呢。
他想开诗会,怎不在家里开?
阿宝眼睛倏地亮起:“你的意思是……”
“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那天许多宾客要来。”裴观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莲花小卷,用筷子捡了只素炸豆腐丸子。
原来他早上可不吃这些油大的东西,闻见了都不舒服,如今吃粥,不配上一碟,竟还吃不香了。
阿宝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不想承认替妹妹办诗会相看。
笑盈盈挨过来,挟了筷子拌三丝:“隔几天是几天?”
裴观心里叹息,这说风便是雨的性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半点没改?
“总得发帖子,等人回帖子……你这也……”侧目见阿宝满面关切,手指攥着他的衣袖,裴观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最多三天,三天总成了罢?”
几个丫头分明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个个都假装听不懂。
阿宝一把松开手:“好,三天就三天。”
裴观喝了口粥,意有所指:“隔壁的那位,没回来便罢,要是回来,必要来凑这个热闹的。”
这意思就是那天让燕草躲着点儿。
阿宝噘噘嘴,姓萧的烦死人了,就让他满京城去找,处处落空才好呢!
这三日里,阿宝天天带裴珠上山去。
“去岁秋猎,已然见过山景,没想到夏日里会这么不同。”裴珠捡了许多石头树叶,还摘了好些野花野草。
阿宝看她摘了一丛丛小花,直笑个不住。
裴珠不解,举着那丛花说:“这花虽小些,也有野趣,拿回去插在陶罐花觚,都很相宜。”
她越是说,阿宝越是笑。
珠儿眉尖一蹙:“嫂嫂在笑什么?”
还是戥子说破:“七姑娘,这花是喂猪喂马的,乡下人家上山割猪草时,就有这些花。”也就是七姑娘,拿这东西当花,还想带回去插瓶。
裴珠听了,举着那花细看,一时忍耐不住,也笑起来。
笑完又道:“那又怎么,在我手里,它就是插瓶的。”还非得取个贵重的梅瓶,把这丛野花插上。
裴珠还真让竹月从箱中找出一只青瓷器胆梅瓶来,将那把野花插在其间,摆在山水条案上,又将她从溪边捡来的青苔石头摆上。
“也不必松竹梅,这才是真清供呢。”
戥子送点心去时瞧见了,回来就学给阿宝听:“七姑娘还真插上了,这也能供,那南瓜萝卜是不是都能供了?”
这话,她在七姑娘屋外问过荼白,荼白刚要说她,被裴珠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