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里其他的人也在那之后打算离开广泽,一来是顾忌流言,二来也是为了到外谋求生路,毕竟广泽的情况你们也应当清楚。”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盯着木桌的一角,勾唇笑了一下。
“那微大人难道没有阻拦?”
女人抬眼看了一眼发声的温庭弈,突然眯眼笑了:“自然是要阻拦的,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呢?当时微大人的利民之策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处处离不开人,可是这一场改变耗费了太长的时间,耐心也是会被磨光的。”
微生玉自五年前上任伊始,便一直苦心孤诣寻求改变广泽凄苦的境遇,熬过了初期大伙的不信任,熬过了两年漫长的坚持,可是熬不过人心的大山和贪欲。
虽然头两年确实有所成效,可是百姓的心太大,得到的远远比不过他们的预期。
于是他们为着自己的努力哭天嚎地,以为自己的坚持感天动地,所以就有了借口,有了理由,可以站在至高台呼风唤雨,趾高气扬地指责带领他们拓荒的人——无能。
“一心想走的人,就算缚住了肉身,心也不在这里,和走了有什么区别。大人也应当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
温庭弈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无波无澜。他对人情冷暖参得太透,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少的感觉,他感同身受。
呕心沥血夙兴夜寐整整两年,一心渡广泽百姓脱离苦海,可最终落得的却是爱女被辱,失魂丧智;一片心血,付之东流;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却被所有的人戳着脊梁骨践踏。
百姓的不满压在心底,只等着一个发泄口,那些他们自以为是的委屈就会如洪水泄堤一般湮灭他们的理智,它们就如同被扒去了遮羞布,所有恶心的,肮脏的猜疑和懒惰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而这个发泄口,大概就是阿楠。
也许一开始他们会感慨小姑娘的可怜,会同情郡守一家的遭遇,会指着那帮禽兽大骂该死,也会在微生玉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时一边感慨他的大恩大德,一边拍着胸膛暗自庆幸。
可是当郡里消失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情绪也会慢慢变了味道。
他们也会在担惊受怕之余,开始拨弄心中的小算盘——郡守只是损失了自己一个女儿,可是他们消失了多少兄弟,多少儿子,多少父亲,多少夫君!两相对比之下,他们损失了多少,他们欠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人心,果然还是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