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听得那徐进嵘昨日递贴,今日上门竟是要来送钱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了眼那徐管家,见他说完话后站那里,面上神色虽仍是恭谨,只眼底里却有抑制不住的微微得色,反观那徐进嵘,坐在那里却是面色如常,见杨焕看自己,对上了他目光,朝他微微含笑点头。
杨焕想也未想,下意识地便要拒了。只他还未开口,边上另两位知县已是齐齐站起身来,朝着徐进嵘谢道:“我等虽从前未与徐大人谋面,只也听闻大人为人豪爽仗义。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人如此慷慨大义,造福乡里,实在是我三县百姓之福泽,叫我等景仰不已啊。”
徐进嵘看了杨焕一眼,这才开口道:“二位大人言重了。我虽长居州府,只青门乃我祖地。家母前些年虽随了我迁居至州府,只久居不惯,又年事已高,思念乡土,日夜想要归迁。我因担心水患,无奈阻拦,家母不喜,时常责骂不孝,甚是惭愧,心如油煎。此次听闻杨大人意欲重修海塘,正中我心意。海塘若得坚固,我自当可放心由了家母之意,迁回祖宅安养过老。前日与陆大人闲谈,偶然得知乡里筑塘银钱短缺,我虽并无大富,只无论如何,也欲竭尽全力助此一把,万万不可因了银钱短缺废止。故而今日特来拜会各位大人,言明我心意。一来,这造海塘乃福延后世之德,若有余力,自当鼎力相助一把,二来,也不过是为了尽我一片孝心,好让家母得以归迁乡土,颐养天年。还请诸位大人勿要见笑。”
这一番话,当真是在情在理,莫说那二位知县,便是杨焕,那想拒绝的话也是一下被堵了回去,只得呵呵干笑两声,听着边上二人又在那里一叠声地赞叹他孝心可嘉,感天动地云云。
徐进嵘说完话,只交代了那管家择日将银钱送到,也未多坐,便起身告辞。杨焕送走了那三人,急忙一溜烟地跑回了后衙,见了许适容,将方才的事情一说,皱眉道:“这姓徐的说的是头头道道,只我总觉得不对。怕是背后有什么图谋。”
许适容听得那徐进嵘前来造访,竟是特意要为修建海塘来送钱的,亦是有些惊讶。沉吟了下,一时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对。看了杨焕一眼,见他已是摘了自己那官帽,噗一声丢在了桌案上,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算了,不用多想了。他既是要送钱过来,我也不好拦着他给老娘尽孝,收了便是。当真便是有什么图谋,小爷我也是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使什么绊子,还是那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适容见他方才还有些皱眉,一下便已是丢到了脑后。与他处了恁久,也知晓他那大而化之的性子,便微微笑道:“你就是个直肠子的。从前在家混,倒也罢了,如今出来做官了,还是这般横冲直撞,往后吃了亏,可别到我这里哭鼻子!”
杨焕嘿嘿笑下,一把抱住了许适容腰身道:“只要别把我家娘子给亏掉了,别的小爷我都不在乎。哭鼻子?小爷我自打记事起,就不知道哭鼻子是啥滋味了!”
许适容被他抱住了,觉他一双手在自己腰间摸来摸去,有些发痒,笑着一下打掉了,这才道:“别的你都可不放在心上,只这修海塘,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要全力尽心。”
杨焕一怔,随即正色道:“娘子放心。我杨焕自小到大,什么混事都干过,唯独没干过正事,我爹从前骂我是个混世的魔王,生出来就是给他丢脸的。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我若还是做不好,不用我爹骂,自个就没脸见人了。”
许适容听了他那话,心中忍不住有些欢喜,正要赞他几句,突见他又凑到了自己耳边,低声道:“我还等着娘子床榻上体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