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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去一天,不过就只吃了几个早间带出的蒸饼,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厨娘将那螺剪了尾,入油炒了下,撒些盐,加水烧开便倒入大海碗里,油花花的汤面上浮了几片绿葱,闻着便有些鲜味。那沙蟹是煮了蘸酱醋的,一碗跳跳鱼却是用糯米甜酒烹了,尝起来也是相当鲜美。许适容连吃了两碗饭,这才放下了碗,夹了几颗螺悠闲地吮出了肉,吃了起来,瞧一眼对面的杨焕,忍不住差点要笑出来。

原来这吃螺也是要技巧的,第一次吃的人往往不得其法,任是怎样努力,那壳里的螺肉就是不出来。这杨焕便是属于此类人的。东京属内陆,螺本就少见,又是那下里巴人的东西,他便是吃,也是那种已经敲碎取出肉烧制好的大田螺,何尝吃过这样的小乌螺?此时夹了个放进嘴巴里,吸得是满头大汗,那螺肉却是出不来,反滚到了喉咙里,差点没卡住,有些恼羞成怒,噗一口吐掉了,抬眼见许适容正瞧着自己,面上似笑非笑地,眼睛一转,便涎了脸道:“娘子好本事,怎的连这也吸得这般顺溜?不如你吸个肉出来喂我,叫我也尝尝这滋味?”

他说话的当,那厨娘正从灶间出来,听见了这话,笑得是花枝乱颤,急急忙忙便又转了回去。许适容本是要瞧他笑话的,哪知反被恶心了下,呸了他一口,骂了句没正经,起身便丢下他离去了。

她到此后已是习惯了早睡,今日累了一个白天,此时吃饱了歇下来,更觉困顿,早早闩了门上床要睡觉。刚放了帐子,便听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还以为是小雀,便懒懒应了句。

“娇娘,我今日很是快活……”

门外响起了杨焕的声音。

许适容怔了下,淡淡道:“玩了一日,自然是快活的。”

“娇娘,我睡不着……”

“唔。去衙门外再寻个小娘子,背了她绕城走一圈,回来自然就睡着了。”

顿了一下,门外又道:“娇娘,你开开门,陪我说说话,就说话……”

许适容翻身朝里,扯了幅薄被盖在身上,这才闭了眼睛懒洋洋道:“既是说话,隔着门板也能说。我听着呢。”

杨焕故技重施,此番却没昨夜那般顺利,又敲了几下门,听里面已是静无声息了,想着强行踹门进去,只那胆色又不够,在门口团团转了两圈,突瞧见小雀在那回廊边探头探脑地看将过来,咳嗽了声,两手负在背后便慢慢踱了出去。

杨焕对这修筑海堤之事倒也没有忘记,许适容不过催了两声,没两日那木县丞便拟了份折子上报州府,痛陈海堤利害。这折子上去了十来日,杳无音讯,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又另发了两道上去,这回通州倒是来了封信,只不过并非州府里对这海堤折子的回讯,却是发给杨焕夫妻二人的家书。

这信是州府里陆通判陆夫人写来的,说自己是娇娘母亲许夫人的远房表姐,两人小时也是时常往来的,只后来各自嫁做人妇,便也天各一方,不大往来了。前些日子接到了许夫人的来信,这才知道外甥女原来随了夫君到通州上任,心中十分欢喜,因了下月初三恰是陆通判的五十整寿,故而修书一封,请外甥女和女婿务必赏脸到通州来,叙叙旧情云云。

许适容看罢信,想起自己前几个月临离太尉府时,许夫人悄悄地确实曾提过通州府里确是有这么一位表姨,怕她到了青门县,天高路远地没了娘家照拂,要吃杨焕的亏,说自己会跟那表姨通气,叫她照看着点。当时她听罢,也不过是胡乱点头应下,早就忘了这茬,今日收到了信,这才想起了确是有这么回事。

许适容丢下了信,那杨焕却是拣了过来,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直了嗓子叫道:“小雀,快去给夫人和小爷我收拾行装,明日就出门了。”

小雀应了声,正要转身出去,却是被许适容给叫住了,略微皱眉道:“便是当真去,离下月初三还有七八日呢,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做什么?通州府到此也不过一两天的路程。”

杨焕正色道:“你不知道,我那叫州府里拨银修堤的公文上去了恁久,州府里至今连个屁都没下放。须得自己过去催问了,才知晓是什么意思。若都这样蹲着,猴年马月也是等不到批文的。正好趁了这机会,早些过去探探门路。”

许适容看了他一眼,见一脸正色的,那话虽有些粗,只听起来倒也是有理,沉吟了下,便应了下来。杨焕这才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催着小雀去收拾东西了。

他方才那话说得冠冕,虽是有几分真,只也怀了小心思的。原来自到了此,县里虽也偶尔能见到些牡丹药桂的,只比起东京,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稍微过得去的街道也就那么几条,便是玩耍也没地方可去,早被憋闷得有些透不过气了。此时突接到来信邀约,想到那通州府就算不比东京繁华,好歹也是一州之中心,无论如何总会比这青门县要好。他又是个急性子的,想到了的,哪里还按捺得住,恨不得立时便要过去了。被许适容一问,想也未想,张开了嘴,信口便出来了一番大道理,见果然说动了她,心中自是欢喜无限。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杨焕将县衙里的事情交托了给了木县丞,将收拾好的东西堆在了小雀的车里,许适容另坐了辆马车,自己骑了匹马,带了二宝,便要朝那通州府去了。附近的居民听说知县大人竟是要亲自赶去通州府里为民请命,一传十,十传百的,不一会便哗啦啦聚来了不少乡民,一路相送,直到晌午时分才出了青门县县境。

那杨焕起先想的更多的是换个热闹点的地方嬉游下,这为民请命不过是顺带的,此时眼见众多乡民如此爱戴,一个个面上俱是殷切希望,一时倒是有些抹不下脸,拍了把胸脯,大声道:“众位乡亲只管放心回去,我杨焕这回要是拿不到修堤的上命,我这杨字就倒过来写!”

那相送的县民听得知县大人竟是如此一心为民,更是感激不已,俱是下跪拜别,直到那马车和骑在马上的人影远远消失在官道上了,这才纷纷回了家去。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