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管事的匆匆赶到,一声大喝,方氏和六嫂这才停了手,只是两人的眼珠子仍都似那斗鸡睁得滚圆,气咻咻地喘着不停。
那管事的姓卢,不过二十来岁,是府上大管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刚到了太尉府没多久。见好好的一个厨间被这两个弄得一团糟,豆苗菘菜撒了一地踩得不成样,气得骂道:“你们这些个婆娘,平日里闹得乌烟瘴气我也懒怠理,今日竟是动起了手,你们道这是那市井街头,由得你们一个个撒泼的吗?再不紧着,一顿棒子赶将了出去!”
方氏见那卢管事真的恼了,心里有些后怕,缩了缩脖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那六嫂却道他不过是个厨灶管事的,也未将他放在眼里,反是哼了一声,冷笑道:“小奶奶嘴淡,我给她好好的做着羊头签,这婆子却是无缘无由过来啐了我一脸,今日她若不给我磕三个响头赔罪,我是决计不干的。”
方氏见她如此说道,刚刚那缩了回去的头便又已是探了回来,朝那管事的诉苦了起来:“她做羊头签,却是把个好好的羊头都丢了在地上,我看不过眼去捡了,她倒骂我狗子,我气不过才和她干了起来,为何要我磕头赔罪?”
不等那卢管事开口,六嫂已是嗤鼻道:“果然是乡下来的婆娘,眼界却只有那铜钱眼大,莫说是两个羊头,便是十个,百个,太尉府这样的人家也是丢得起,况且那羊头剩下的肉粗粝粝的,贵人们怎生咽得下去?”
那卢管事心里已是明镜似的,见平日里这六嫂便是有些不服自己的管教,心中早有不满,顿了脚看向她骂道:“你这婆娘也是个不知道深浅的,方婆子拣便拣了,你又骂她狗子做甚么?还是趁早快各自歇了好好做了分内的差使的好!”
方氏见卢管事竟是有些偏帮自己的样子,喜出望外地便是有些得意了起来。
那六嫂一怔,已是冷笑了起来:“卢家的,我可不是卖身过来的,不过是府上看中我手艺请了我来的,你今日若是不秉公处置了,只怕老夫人的寿诞,我也做不动菜了。”
那卢管事见六嫂竟是仗着府中老夫人好吃她一口糕点这样要挟,想着这婆娘若是万一真到时候梗了脖子走路,别说自己这小小的厨灶管事,便是那管家亲戚,只怕也担待不了,不禁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在那里犹豫,这边六嫂和方氏两个却又已经开始吵了。那卢管事见这两边都不听自己劝,一咬牙,飞身便出了厨间要去找大管家。刚到了那门廊,却是迎面碰到了姜氏身边的大丫头碧儿,两人差点撞了起来,那卢管事急忙退到了一边赔罪个不停,碧儿笑骂道:“你这人,平日里看着倒也稳重,今日怎的如此毛毛躁躁。”
卢管事见碧儿虽是在骂自己,那脸上却是带了笑的,当下便直起了身,将方才的事情略略提了下。
“你道是小奶奶要吃那羊头签的?”碧儿问道。
卢管事点头道:“听那六嫂是这么提了下。”
碧儿目光微微一闪,已是笑道:“你自回去了,叫那两个婆娘都好好歇了,夫人自会过来瞧瞧。”说着也不多说,转头便朝着那东屋的正房去了。
那卢管事见这样的一个小事竟也要惊动姜氏,虽是天气有些寒意了,那后背也已经是有了些汗湿,又怕万一等那姜氏过来时那两人还在闹,自己更没脸面,当下便匆匆也赶了回去。
碧儿掀了门帘进去,那姜氏刚用过午膳,正坐在那喝着茶水,当下靠了过去笑道:“夫人,方才碰到了大厨间那管事的,说是六嫂和一个新来的粗使婆子干起了架。”
姜氏笑骂道:“不过是这样的小事,你也巴巴地跑来告诉我?闹事不服管的,打了几板子赶了出去便是。”
碧儿却是凑到了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姜氏面色一沉,想了下,点了点头叹道:“还是你这丫头伶俐,这便跟了我去瞧下。”
那碧儿一笑,伸手扶了姜氏,两人便朝那厨间方向过去了,刚跨进门,迎面便飞来了一条嫩秧秧的小丝瓜,差点劈中姜氏面门,幸而碧儿眼快,扯了一把,才斜斜飞了过去,饶是这样,那姜氏也已是吓了一跳。
飞出这丝瓜的正是那六嫂。原来方才那卢管事去了之后,这两人便又夹缠不清了起来,六嫂虽也是个泼的,但论起干架,却还不是方氏的对手,眼见着自己落了下风,便随手操起了物件丢过去,却不想偏偏差点砸中了姜氏,饶是她是个胆大的,也是撒了手呆呆地立着,有些慌乱。
那边上劝架的卢管事额头的汗早已是如浆水般往外冒了,见姜氏过来,这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也顾不得擦汗,急忙飞奔了过去迎接,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