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要离东山村了

到了第二日,那骡车果然已经早早地停在了院子的门外,五六个装满了稻谷的大袋子整整齐齐地被码在了骡子车上,顾早跳上了骡车,方氏本也想去,只是车上实是挤不下她了,没奈何才怏怏作罢。

到了县城昨日那牙侩铺,牙郎领了顾早,一路又依依呀呀地将骡子车赶到了城东那酒酿作坊,坊主验了稻谷,便照了之前说妥的价钱,一一地数着钱,正数着呢,作坊外进来一个戴了头巾的小子,到了坊主前,慌慌张张道:“大爷,那新酿的几缸子酱油,方才掀开了看,缸子里却又是生了花,这可怎生是好?”

那坊主钱也不数了,顿了脚大骂道:“你个不中用的,别人家一缸一缸地出油,怎么到你手里就都生了花?听了你的撺掇开了酱厂,不见进项,却日日教我赔钱,再不出油,你便卷了铺盖走路!”

那小子被他一顿臭骂,苦了脸说不出话。

顾早忍不住问道:“大爷要酿的酱油,可是那种赤色入菜用的水油,吃起来有些鲜头?”

坊主看了眼顾早,叹气道:“可不是就是那赤色水油,比大酱清冽鲜香了无数,我听说在那汴京城里,自去岁开始,大些有名的酒肆饭铺里烧菜便不用大酱,改用这个了,我便寻思着自己也酿些来卖,本想在县里起个头挣个早钱,未料酱了出来的汁,不是味淡就是长虫,今次发的又生花。也只怪自己,当初想的是太过容易了。”

顾早从前跟师傅学那私房菜的手艺之时,为了追求独特口味,自己也曾学发过各色不同的酱,想了下说道:“做酱油豆多则味鲜,面多则味甜,浇少许麻油更香,长虫的话,你用草乌和百部六七个,每个切作四块,铺排在坛底,四边中心有虫便死,永不再生;至于生花,也是不难,加入一杯甘草汁,再则日色晒足了,勿入生水,自然便好了。”

那坊主听了,喜形于色道:“小娘子却原来是个酿造的行家,不知可愿意留我这酱厂作个师傅?工钱我必定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顾早笑道:“师傅我却是不敢当,也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罢了,管不管用,我却是不担保的,你不如再去发两缸子看看,若是当真有用,再多发些,免得白白浪费了东西。”

那坊主早已是头点得是如小鸡啄米,手上飞快地将钱数了递给顾早,总共是三贯余六百三十钱。顾早数了,正要再拿出那牙郎的牙钱,坊主却早已是大方的代着给了,顾早当下笑眯眯地谢了,这才收好了钱,回到了家中,将所得全部一五一十地交给了方氏。

秋收刚过,毛团子家的便过来催逼了,方氏无奈,只得与那毛团子一道到了里正家中交了田,回家却是不停骂了三日。

顾早在和方氏说妥了要迁入东京之时,便已让青武写了信,托里正夫人让她那县丞侄子借邮驿捎带给东京城里的顾大,提了自己一家要去京里定居的事情,让他帮着物色租个便宜的房子,免得到了那里再看房子时手忙脚乱,一时落不了脚。

这边的信是出去几个月了,那边的回信却是迟迟未来,方氏日日盼着,十分焦躁。她原是不大愿意去的,只是现在这边田既没了,又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东京城里遍地是金,就差人伸手去捡拾了,心中竟也是生了几分盼头,此时见顾大仍无消息,日日嘀咕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