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迈不由自主地转过脸去,怔怔望着她施施而去背影。就她要出舱门时候,他终于彻底醒悟了过来,把手上烛台和书书架上一放,几步便追了上去,一下拦了她面前。
“你怎么上了船?”
到了此刻,他声音里还满是不可置信。
青莺看他一眼,道:“我哥哥送我上来。”
袁迈惊讶万分。
即便徐若麟知情,甚至真如他所说那样,是他亲自安排她上了船,袁迈也深觉不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立刻送她回去。
“你不能留下。明早我就派船送你回去!”
他严肃地望着她,声音紧绷,不带丝毫感彩。
青莺却不似从前。从前三年里,她他面前一直是恭敬而温顺,从不会与他顶嘴。而现,她却像是换了个人——她不但不听他,反而噗地笑了出来,挑衅般地微微扬起她尖巧下巴,道:“袁大总管,这里可是外海了。咱们船队出去都这么多天了。你此刻派一艘船送我回去,耗费不说,难道你就不怕万一我海上遇到风险出事?再说了,”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耀着狡黠晶芒,继续道,“你说不要我当你女官。如今我可不是女官。我是央求我哥哥后,他同意让我上船搭船游历。你虽然是大总管,却也不能这样赶我下船!我哥哥面子,你总要给几分吧?”
袁迈一时语塞。只好无奈道:“徐四姑娘,你真不合宜再随我船外出。我真是为你好”到了后,他声音里,甚至有了一丝乞求意味。
“什么为了我好!”青莺打断了他话,忽然朝他走近。袁迈鼻端钻入了一缕若有似无淡淡甜香。知道这香气来自于她,脸迅速滚烫起来,忙往后退了一步。
青莺停了他半臂之外地方,凝视着他,道:“袁迈,你不愿我上船,分明是你害怕。你怕再与我朝夕相对”她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字,如锤杵般,一下下地敲击着他耳膜。他说不出别话了。怔怔凝视着对面这个女子。
是,她没有说错。
之所以不愿她上船,除了他能拿出来说那千条万条理由,还有一条不能说,但却是唯一真正理由——怕再与你朝夕相对,从此便情根深种,泥潭深陷,再难自拔
他以为自己包裹得很好。可是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早被已经她看透了。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了。他与她便这样默默相对,立于这艘庞大船只内腹里某个昏暗四方舱室里。透过开舱壁那扇狭仄气窗,他能听到海上渐起夜风呜咽,掀动着波浪拍击着厚实船壁
架上灯台忽然站立不稳,径直掉落地,发出啪地一声,惊醒了两人。
行船海上,因船体木制结构关系,对用火管制尤其严格。舱板一旦被引燃,后果不堪设想。灯台方落地,两人立刻回过了神,几乎是同一时刻,齐齐朝着那方向奔去,又齐齐俯身下去扶正还燃着灯台。
灯火扑闪了几下,忽然灭了,两人手却碰到了一处去。
漆黑一片中,袁迈手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指。她指柔滑,带了玉般微凉。他却如被火烫了一下,手微微一抖。下意识要收回之时,手再度一凉。他手已经被她反握住了。
周遭只剩黑暗里一片寂静。
她指,轻轻地擦过他掌心磨出一层薄茧。
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从他被她握住那只手,飞地蔓延到了全身四肢百骸每一处角落。他心跳得如同擂鼓。
时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