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荣惊讶地看了眼初念。初念只好暗叹了口气。
苏世独把昨日自己受激,一时性起,打斗中将太子踹下湖去经过说了一遍,眼泪不停地掉,“太子差点因我送命,我再厚颜,也不敢受娘娘这样封赏。只求娘娘不要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荣面上起先惊诧之色渐渐消去,眉头略微蹙起。
昨日赵无恙回宫,她立刻便得知他外遇刺负伤了。急召太医重处置伤口,盘问过后,赵无恙便对她说了起先那番话。她见儿子说话时,目光略微躲闪自己,且这一番话,乍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却经不住细细推敲。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就算撇下侍卫独自一人,也不至于好端端地就掉下湖陷入淤泥。又比如,苏世独怎么就那么巧,正好出现那里发箭救了他?只是当时场面乱。震惊皇帝很便闻讯赶了过来。见赵无恙伤处并无大碍后,先是大发雷霆,叫人去把负责京城治安沈廷文召来,后又痛骂儿子,斥他贪玩、不守规矩,身为太子,竟撇下侍卫单独去游玩。萧荣把皇帝劝走后,也没心思追根究底了,只命儿子回东宫好生养伤。今日一早,便召了苏世独和初念一道入宫。一来,苏世独确实危急时刻救了她儿子,于情于理,她自然要谢。二来,儿子脾气,她也清楚。他既然那样说了,自己便是再问,他也必定就那几句话而已。所以多少也是想趁这机会试探下苏世独。此刻果然听到苏世独将实情道出,心中疑窦这才解开。忍不住蹙眉,轻声责备自家儿子,道:“怪道他不肯讲实话,原来竟一直把我先前话当耳旁风,又欺负你先!”
初念不禁暗中为萧荣大度再次折服。碰到这样事,儿子还差点为之丧命,她知道实情后,不是责备对方,第一句话反倒先责备自己儿子错处。试问这样胸襟,天下又有几个?
苏世独是羞惭难当,道:“娘娘不要责备太子了,是我错得厉害……”
萧荣起身,扶她起来,亲自拿帕子替她擦了泪,这才正色道:“你出手不分轻重,自然也是错。好后救了太子,并未酿成大错,也算功过抵消了。且难得,你能这般坦诚告知,我欣赏。往后若能牢记教训,改改性子,也不枉太子陪你一道经历了这一番惊魂。”
苏世独哽咽着,拼命点头。
萧荣面上露出微笑,道:“好了,别哭了。这事儿,太子既不想让人知道,我便从了他意思。你回去了,也不要再对旁人提及,知道吗?”
苏世独再次点头。
“你救了太子,这是事实。方才封赏,我既说出了口,也就不会收回。今日便会派人送旨和赐物到你芷城家中去。”
苏世独还要摇头推辞,初念笑道:“世独,娘娘金口玉言。她既这样说了,你谢恩便是。到时候高高兴兴地回家,你爹必会以你而荣。”
苏世独红了脸,终于再次下跪谢恩。
萧荣笑着命她平身,与初念说了几句闲话,问她近况。初念自然一一说好。知道她繁忙,便起身告退。萧荣也未再多留,命安俊送她二人出宫。
初念牵了苏世独手,跟着安俊出了西阁,经过走廊,下到檐阶时,忽然看到赵无恙从一侧走廊头而来。见他远远便停了脚步,目光从自己脸上移到边上苏世独身上时,神色怪异。想了下,便对苏世独低声道:“先前你总说太子气量狭窄,经过此事,应晓得他是什么样人了吧?过几天你要走了,往后你们恐怕也没机会再见面。正好此时遇到了,过去向他陪个不是。我这里等着你。”见她还立着不动,伸手轻轻推了下。
苏世独被她一推,终于朝赵无恙慢慢过去,后停了他跟前几步开外地方,不安地扯了下自己身上裙摆,呐呐地道:“殿下,昨天……我不该把你踹下湖去,叫奸人有机可趁,还差点丢了性命……都是我不好……”
赵无恙原本正上下打量着她,听到她张口便又提自己昨日被她“踹”下湖去事,顿时一阵不——这他自己看来,无疑是奇耻大辱。昨日之所以隐瞒实情,一来,是他确实没打算让苏世独受牵连,二来,多多少少,心里也觉得丢脸。偏偏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连道歉都不忘提这个。就算换成了女装,哪怕比现再漂亮十倍去,他此刻也没心情看了。飞瞟了眼不远处正站台阶下初念。见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苏世独会不会已经把实情告诉了她?顿时一阵窘迫。忙收回目光,压低声问:“昨天事,你告诉了我师母?”
苏世独哪里晓得面前这个太子心思,茫然点头,“嗯。还有皇后娘娘……”
赵无恙脸色沉了下来,哼了一声,一语不发地抬脚便走。
苏世独看出他不,却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变脸,眼见他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惶然叫了他一声:“殿下……”
赵无恙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一眼,忽然朝她一笑,低声道:“你这样打扮,真丑!”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剩下苏世独一人怔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