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独笑容渐消,道:“殿下,方才咱们可是说好了,谁若是输了,就要对对方俯首听命。你现都成这样了,不好好跟我说话,还张口闭口地骂人。真把我惹恼了,我可不管你死活!”
赵无恙瞪着她,一脸怒容。
再过几日,皇帝便要谒陵,回来当日,要此处行宫驻跸。他今日便是领了差事,礼部侍郎随行下来巡查。方才听完具体负责此事官员汇报后,又详细过问了当日安保、供奉之事,俱都妥当。见时辰还早,一时兴起便撇下随从,只带了一名侍卫走马湖边,这才无意偶遇了苏世独。
对于这个来自芷城苏世独,赵无恙从一开始到现,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女人看。他理想中女性典范,就该如初念那样,美丽,温柔,善解人意。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直至现,这个少年春梦中人,也朦朦胧胧地一直便是初念样子。只是他自己也知道此事不齿,无实现可能,故而一直深埋心底而已。及至入了金陵,后来他得知她归宗匆匆嫁给了她表兄便离京了,心中还惆怅了许久。再没多久,他又得自己师傅徐若麟竟娶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一个孪生妹妹,这才忍不住萧荣生日那天去了九华楼附近转悠,为就是看个究竟。这也是为什么初念和苏世独出来单独说话会被他碰到原因。
他生性顽劣。但性格里,却也不乏敏感。出于直觉,当时看到那个“司初仪”第一眼起,他便知道她就是初念了。自己师傅徐若麟,与她之间那道鸿沟明明比他与她之间要深不可逾越,这样情况之下,竟也能让他如此偷天换日地把她娶到了手。初时茫然过后,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女神结婚了,郎却不是我”伤感。对于亚父一般徐若麟,他自然不敢动别念。换成旁人,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这才看到男装苏世独抱初念后,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出手打了她。
他自小有过那样一番特殊经历,长大后,如今虽被立为太子,却深知自己父亲生性多疑,也没多喜欢自己。又明白宫闱之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加上那被他深埋心底少年心事,所以平日说话办事,无不处处压抑自己天性,唯恐一个不周,若是被人顶到自己父亲面前,恐怕又要拖累母亲甚至师傅徐若麟。所以外人看来,他堂堂太子之尊。但内里压抑,却恐怕连他母亲萧荣也不知。倒是面对这个心直口不男不女苏世独时,他觉得颇是放松,仿佛有种找到了宣泄口感。他再老成,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六岁少年,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时候,所以这才有意无意屡次地把她惹毛,为就是看她跳脚样子。今天也是这样。却万万没想到一时大意,又低估了她战斗力,后把自己弄到了如此尴尬境地。眼看着苏世独站岸边俯视着自己那副倨傲样子,要他求饶,以他性子,又怎肯开口?
苏世独见他不肯服软,冷笑道:“那你就待这里好好泡个澡吧。等你侍卫过来了再捞你上来。”说罢转身,骑上了自己先前追他那匹马,头也不回地去了。nhen
赵无恙见她竟真撇下自己扬长而去了,冲她背影大骂了不知道多少声臭丫头,后眼睁睁看她从自己视线里消失,无奈只得自己再试着上来。刚一动,便觉似乎又陷下去了点,只好又停住,焦急地朝方才自己来得方向不停张望。他也不指望苏世独能回来了,只盼别救兵能自己完全沉下去前赶到。
十一二月湖水,虽没有结冰,这样大半个身子泡里头,久了也被冻得四肢麻木。加不妙是,赵无恙发现自己还下沉。虽然很缓,但确实一直是下陷。片刻过后,水便已经没到了他胸口。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事去惹那个苏世独了。好运气还不至于差到底。就水淹没到他肩膀时,他左脚足底忽然踩到了一块硬东西。不确定是石头还是深陷泥里枯枝。总之就是凭了这一点借力,他下沉之势终于暂时止住了。
虽是寒冬,赵无恙额头也已经迸满了汗。他现几乎连大气也不敢透,唯恐一不小心踩偏了脚下东西,就会继续下沉。
断头路近旁那片荒野地里,此刻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无声无息地潜出了一个头戴斗笠樵子打扮男人。若非他诡异行迹和那张用布蒙住了脸,看起来就像是附近山民——但是附近人都知道,这里是皇家禁苑,没有谁敢大着胆子乱闯,所以很明显,他来路可疑。
这个人,便是数年前曾赵无恙北投路上指挥刺杀那个蒙面头领。今时不比往日。想要干净利落,且重要是,不留任何尾巴地除掉太子,绝不是件容易事。所以今日,他原本不过是例行公事般地跟踪而已,然后看到了这意外一幕。
他已经附近等了好一会儿,他想等着湖水将那个少年彻底吞噬。但是等到后,见那少年下沉之势竟然停住了。他再等片刻,终于决定现身——这样机会如同天赐,不是经常都会有,他必须要抓住!
他朝赵无恙步而去,赵无恙也立刻发现了这个忽然出现自己面前樵夫。他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能救自己。他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扑面而来似曾相似般杀气。但是他现什么都不能做,软弱得如同一个毫无自保能力婴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仿佛不过一眨眼功夫,立刻便到了湖边。
樵夫捡起了地上赵无恙那柄佩剑,后到了他前头,停方才苏世独站过地方,然后缓缓拔出了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