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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和丈夫回了房。司寇鑫还没转过弯来,不解地道:“爹今晚这是怎么了?怎忽然又给庄子又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黄氏冷冷道:“你要是有你爹一半道行,我跟着你便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什么意思,不过是拍一巴掌给颗枣子,叫咱们别出去说不该说话。你等着吧,瞧好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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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都督徐若麟下月便要娶亲,女方也来自司家。但那位小姐,身世颇具离奇色彩。便是当年司家太太那一胞三胎中据说不幸夭折了老幺,如今方晓得也养大了。不过是受高人指点,当时假借亡名送去庵里了而已。
这个消息,很便传遍了金陵各家高门大户,成为太太奶奶们议论焦点。开始不断有人借道喜之名登司家门,朝王氏打听个中详情。于是后续消息又传了开来。说这位今年十七小姐,因是一母同胞,面貌酷似那位原先嫁了徐家二公子姐姐。只如今她还庵里,要等下月挑个好日子才接回府中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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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庵金陵百里之外。初念被悄悄送到此处,已经住了有小半个月。转眼,便是十月上旬了。
司初仪——
这些日子里,这个名字,她已经不知道心里默念过多少次了。那个早夭妹妹,她记忆里没有半点印象妹妹,忽然竟又这样活了回来——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离开魏国公府那一天,回头看后一眼时候,她对自己说话,便是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踏回这里一步。显然,那时候她,做梦也无法想象有一天,她竟然要披着别人皮,再次被送入这扇门,去面对里头那一张张熟悉故人之脸。
初念还半靠窗边发呆时候,听见外头传来那个近被买来伺候自己丫头静云声:“姑娘,太太来了。”
她被送过来时,从前身边服侍惯了尺素云屏等人都没跟来。甚至连司家丫头也没一个。她知道从此往后,大约也再没机会能让她们继续陪自己左右了——连司初念这个人都要没了,何况是与这个名字有关那些人和事?
母亲怕自己想不开,这些时日,不怕路远,隔三差五地便跑过来看望。
初念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去,看着王氏朝自己过来,叫了声“娘”。
王氏到她身边,细细看了眼她脸色,道:“娇娇,我方才听那丫头说,你这两日都没怎么吃得下饭?”叹了口气,“我这些天,都忙你出嫁事……得空想了下你祖父那天话,觉得也有道理。娇娇,这就是你坎。虽则我对这婚事也不满意,但还有什么办法?比总你用自己名头嫁过去强百倍。娘就怕你拧着。求你早些想开,如此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初念笑了下。
“娘,你女儿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无用了。多不过像那日那样,一时忍不住祖父面前喊个两嗓子而已。难道还真会闹出抹脖子上吊戏码?祖父骂我骂得没错。我自己命,我自己坎。你们都要我嫁,那我嫁过去便是。”
这是自那日后,王氏第一回听她说这样话。自然也听出了话里头带着情绪。只好歹比先前过来看她时一声不吭要好。叹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嫁过去了,难保没有不顺心。只那位徐大爷年纪比你大许多,我瞧他也是真疼你。想来不至于太让你受委屈。好歹,日子是人过出来。你好好跟他过,总会越来越好。”
初念再次笑了下。
“您说是。往后他就是我依靠。我不跟他好好过,我还能指望谁?”
王氏终于吁出口气,点头道:“今天十二了。徐家那位魏国公前几天便回京了。徐大爷倒是顺利归了宗,那天听说连宫里崔太监都奉旨来了。我还听说,他回来后,除了入宫去拜了下皇上,便哪都没去。连亲朋旧友来了,也是一概推病不见。想是要等到你们成亲后,这才回道观修行吧?”
初念没答话。王氏本来还想提下明日安南使者一行人将会抵京事,见她兴致缺缺,也就不说了。后只道:“娇娇你放心,你那个妹子当时没了时候,只落入过你婶娘眼。她必定不敢出去乱说。往后嫁去徐家,不必有后顾之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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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庵坐落山麓之下。庵里老尼是司家故人,受了嘱托,特意后头辟出一个清静所安排初念住下。禅房前一爿空地上,还种了棵老芙蓉。
王氏走了后,初念随手拿了本书,过去坐树下石凳上发愣。渐渐到了傍晚时分,夕阳也收起它后一道余晖。光线开始暗下去,耳边不断有倦鸟归林扑簌振翅之声。静云去厨房替初念去取晚饭。初念合上了书,抬头望了眼自己顶上开得正绚一树芙蓉。盯着半晌,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仿佛早已尘封一幕。原本有些静下来心忽然又开始烦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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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施主,此处乃是清修之所,你不能进!”
正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几个尼姑有些焦急说话声。似乎是有人要强行往这边来。一阵杂乱脚步声中,初念听到一个熟悉男人声音飘进了耳朵。那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各位女菩萨,没见外头人都放我进来了吗?里头清修那位女菩萨是我家人。有事要见,说完便走。绝不会玷污此处宝地半分。女菩萨自便便是……”
初念猛地站了起来,飞往自己住那间静室去,门砰地关上,插上了门闩。几乎是同一时刻,徐若麟已经摆脱了那些围截他尼姑们,闯入了她这个小院,顺势把院门一脚带上,闩了,把尼姑们拦外,自己便大步到了初念门外。
“娇娇,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隔了门,初念听到徐若麟声音传了过来。
她背对着他靠门上,一语不发。
徐若麟得不到她回话。凭了感觉,知道她应该就与自己不过一板相隔门里头,便道:“本来也没打算来这里扰你。只我听说,你生气?想来想去,大约也就是生我气了。这才过来。你开开门,听我跟你说。”
初念还是不吭声。
徐若麟道:“你不开门也罢,我隔着门跟你说一样。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事先没跟你商议便把事情定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上一回你家小书房里,我本打算跟你提。又怕说了你不乐意。结果还没想好说不说,你娘就过来了……”
初念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于是你就自作主张了。心想生米煮成熟饭,我便是不愿也只能认了,是不是?”
隔了门,她似乎听到他嗤地轻笑出来。然后柔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急着想娶你,就怕迟了又生变故。等咱们成了亲,你有多少气都管撒我身上,好不好?”
他竟然还笑!还有脸笑!初念气得直发抖,恨不得开门打他一巴掌。长长呼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火,这才冷笑道:“我不过一个嫁过人寡妇。有人这样身份,还巴巴地费了心思要娶我,那是我前世修来福。我还闹话,可真成了不知好歹。以后当司初念还是司初仪,对我来说并没两样。我又何尝有过自己主意?从前是傀儡,往后也是。我这种人能扑腾出什么?我知道您贵人事忙,您赶紧回去。这儿是干净地方,男人不好踏步。”
徐若麟踌躇了下,终于正色,低声道:“娇娇,我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但目前我要娶你,只能这样。我知道你怕旁人眼光。至少,这样你嫁了我后,外人那里不用被说道。我能娶到你,也就只有一句话。往后,或许我未必能处处叫你称心如意,但我会我所能对你好……”
徐若麟还没说完,身后那扇被闩了起来门便砰砰地拍响。他回头看了眼,飞又道,“明天安南人到京,我会忙几天。过后便是二十四。你等着我来娶你。这地方我也不能久留。我要说就是这些了。”说罢转身去开了门。见方才那几个小尼姑已经找来了此处住持。老尼姑正威严地盯了过来,没等她开口赶人,忙先双手合十赔礼,笑道:“老菩萨有礼。香油钱奉上,我这就走了!”说罢回头,见那扇门还关得紧紧,叹了口气,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