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林娇坐牛车被刘大同送进县城,见路上经过的村庄也有水淹,却没坡那边淹得厉害,到县城时,水也就没过脚脖,深的不过到大腿处。( ]看了个专治跌打的郎中,伤腿重新被处理一番,开了几服药,说休养个十来天就会痊愈。刘大同照着杨敬轩的话又将林娇送到了杨氏那里。她家也进了水,正在收拾着院子,听明来意,急忙将林娇接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安顿好了。
林娇在杨氏家里住下来,被伺候得无微不至,两个小娃娃有事没事便来找她玩。杨氏的男人名叫孙平杰,她也见过一回,精明里透出了丝书卷气,人也很好。以前是跟了当私塾先生的爹念书的,后来考了几次没中,他也不是一味酸腐的人,便歇了心思干脆带着杨氏搬到了县城里做生意,把山中收来的货贩给经过的马帮骡队,几年下来,家道渐渐殷实,一直至今。
县城里的水两三天后便退尽了。这样白吃白喝还要人伺候,林娇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而且记挂家里,过了几天能慢慢走路了,便说要告辞离去,杨氏挽留道:“我哥哥昨天来过,说村里水刚退去,还乱得很。再说你腿还没全好,再多住几天。”
林娇一怔。她落脚到杨氏这里的第二天,便听大毛说舅舅来了,只很快便又走了,二人自然没碰面。没想到昨天他又来过,只不过若非杨氏这样提了一句,自己还是压根也不知道。
林娇经不住杨氏挽留又多住了两天,到大水后的第七天,因她的坚持,杨氏只好叫自家男人在挽了车送她回去。到了半月坡看下去,满目的破败疮痍景象。不少房屋塌墙断壁,村道上堆满沉积的黄泥,到处是大水冲刷过后留下的痕迹。田地里的水已褪去,路面也基本干了,原本正当熟的麦子却因了连日泡水烂根,大片瘫伏在地掉穗烂叶,农人躬身在田地里收拾残局,只希望还能尽量挽回些收成。
孙平杰将林娇送到,水也没喝一口就匆匆离去。能武正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默默编着个鸡笼,边上两只小母鸡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地儿。听到外面响动和林娇的声音,惊喜抬头,一下便冲到了林娇面前:“嫂子,真的是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林娇怕他摔倒,急忙扶住。见他一张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关切,心里涌过一阵暖意,应了声是,扶着能武进了院。见鸡窝没了,墙头上留着一道高过她顶的水线痕迹,地上却干干净净不见黄泥,一面院墙明显是新筑的,便问了一句。
能武说:“我前几日都住在石家婶子那里的,青山哥也回来住了一天,就被婶子催着回了书院。我刚昨天回家。咱家的院墙塌了,是敬轩叔帮着修好的,咱家的粮被水冲没了,也是敬轩叔拿了袋粮过来,和嫂子你的钱罐子放一处,就在屋里。”
林娇哦了一声,想了下,问道:“他还在村里吗?”
能武点头说:“在。县衙里前几天就派了郎中下来,在敬轩叔家的院里熬药,怕传瘟病,叫大家每天早晚必须都要过去喝一碗。说是李大人的意思,谁不去就要打板子。”
大水过后须防瘟疫,古代医书中早有记载,只是官府少有真正上心去预防而已。林娇没想到这里竟早有准备了。看来那位李县官倒确实是个有见识的人物,传言说他从前做过朝中大官什么的可能并非虚言,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给秃撸到这地方来了。
“阿武,到喝药的时候,扶我一块去!”
林娇慢悠悠地说。
到了傍晚,林娇拿了自家的一个碗,被能武扶着朝村北熬药的杨敬轩家慢慢走去。路上碰见一些村人,大概也是要去喝药的。看见林娇的时候,林娇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态度和以前迥然不同,有几个女人甚至还跟她打了招呼。【虾米文学]路过杨太公宅子前时,见大门紧闭挂着挽幛,原来的两个石狮子只剩一个,被水冲得歪在地上也没人去扶正,边上冷冷清清的,路过的人不是斜眼就是狠狠吐一口吐沫,林娇不解,问了声能武,才知道原来杨太公在前几年收管公田粮仓的时候,每亩暗中抽了三成偷偷归己,年年如此。如今他家粮仓被一场大水夷为平地,事情又被捅了出来,连丧事也不敢开了大门办。
快到村北那座大房子前,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药味儿,走得近了些,见原来的大门没了,边上被水冲垮的一段院墙彻底被铲平供进出,阔大的院子中间架着两口大锅,几个人正忙着烧火熬药。林娇四处张望了下,见杨敬轩被七八个村人围住,不知道在说什么事情,远远望去神色有些凝重。他并未注意到林娇,林娇却盯了他好几眼。大约这些天一直疲于奔命,人瞧着仿似黑瘦了些。
来了的村人很快便依次排队到大铁锅前领药汁喝,轮到林娇和能武时,后头石寡妇发现了她,立刻扒开人群挤了过来大声嚷道:“阿娇,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说你腿伤了?那还自己跑来干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送去就是!”
石寡妇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有个平日和石寡妇关系不错的女人接道:“别说阿娇了,就是嫂子你也不用来的。这水是退了,可里里外外的事儿更多。要不是你两个,咱们现在也不知成啥样了。明天我给你俩把药汁带去就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石寡妇神色愉快,却谦虚摆手道:“哪里哪里,都乡里乡亲的,哪能见死不救。应该的,应该的。”
林娇没注意石寡妇和别人说话,眼睛只望向不远处的杨敬轩。见他果然侧头,一眼看到了自己,目光中难掩讶色,心中忽然小小地自得,朝他抿嘴微微一笑,接过药碗递给能武,便到边上想等药汁稍凉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