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牵着能武回屋,这才觉到他手心有些凉,想必是紧张所致。
能武看不见自己这个嫂子,对她样貌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自从娘没了,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她了。他一向觉得这个嫂子温柔和善,对自己好,却也胆小的很,从前好几次半夜醒来时,听到隔壁屋的她一个人低声抽泣的声音。每逢这时候,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恨不得自己眼睛能看见,再快点早点。但是这段日子,他却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嫂子自从投河被救醒后,身上仿佛发生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比如说走路,从前他听习惯的脚步声落地很轻,带了些小心翼翼,现在却重了,从脚步声来想象她现在走路的样子,应该是抬头挺胸,而且步伐挺快的。还有她说话的方式。从前她时常会下意识地叹息一声,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办”,但是现在,半个月了,他一次也没听到那三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与自己说话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带了商量或问询的口吻,而是各种直截了当的指令。
他自从眼睛看不见后,听觉便敏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感觉肯定没错。这让他有点高兴。说实话,从前的嫂子待他好是好,却总让他感觉到没有主心骨,有时睡不着觉,心中就会有恐惧,是那种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怎样的恐惧。但是现在,投河后醒来的嫂子,让他产生了一种找到依靠的安心。
他喜欢现在的这个嫂子,并且在心里期盼她能一直能这样下去。所以刚才在屋里,一听到招娣的嗓门,心就悬了起来,知道那件他和嫂子之前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怕她又变成原来那个胆小的样子,所以立刻摸着墙到了门口,告诉她自己愿意陪着她去。现在听到她的声音,他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她还是他期盼中的那个嫂子,并没被这事吓得打回原形。
“嫂子,我要跟你。我不要跟我叔叔一家!”
能武还是有些担心,抬头看着林娇,又说道。
林娇望着能武的眼睛说:“阿武,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族长杨太公在全村辈分最高,家里三十几亩的水地,旱坡地四五十亩,算是方圆几个村里地最多的地主了。房子是座祖上传下来的三进四方围宅,大门是砌了青砖的黑漆门,门口蹲了两只石狮子,门上还安了两个铁铺首,这样一来,一下就和村里其它的房子区别了开来,颇有些器宇轩昂的气派。
林娇跟着招娣从偏门进往议事堂而去。来的路上,她曾试着引招娣说话,想探听下那边的情况到底怎样。只她嘴巴很紧,又或者是不屑和林娇说话,始终一语不发,只顾甩开大脚丫子走得飞快。林娇感觉到了这小妞对自己的不善,也不知道从前的春娇到底怎么得罪过她,晓得打听不到什么,便也闭了嘴。
“进去吧!”
招娣在步阶前停了脚步,朝里面呶了下嘴,目光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林娇深吸口气,定了下心神,步上台阶迈进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