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年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会来似的,他能够洞悉人心,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就直言帮不了我。
“你知道来找我,说明你猜到了把黎凯带走的人是他父亲。我和老黎家的确交情不浅,但这件事我爱莫能助。”许老头放下浇花的小水壶,无奈地看着我:“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是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他的目光并不悲悯——说实话我这两天受的白眼和可怜简直快要成正比了,许鹤年是唯一一个没那样看我的人。
我想让自己尽力对他扯出一个笑,但面部神经可能坏了,只能用一双青黑无神的死鱼眼面对他,想了很久,把来之前要问的一肚子话都忘光了,最后只剩一个问题:“……那黎凯会坐牢吗?”
许鹤年叹了一口气:“我不太清楚,但老黎既然把人提走了,必定是有安排的……他虽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狠起心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犟骨头。”
我埋下头,痛苦到指根用力插进头发里和头皮做拉扯:“……我就想见他一面,就一面,他肯定很担心我,他会发病的……”
“恐怕不行。”许鹤年沉沉叹气,在我语无伦次的祈求中,只道:“老黎一定把他带回军区了,普通人要想进去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批程序,你见不到他的。”
我求他帮我。
黎凯现在一定很害怕,他又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我必须要见到他,为哪怕这么一点点能让他从幻觉里撑过去的可能……我要见他。
许鹤年终于答应帮我想办法。
又是煎熬的三天,我就住在许鹤年的小洋楼,晚上成宿失眠,吃他开的安眠药也不管用,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是黎凯那天半身是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场景,是他上车前最后对我说的小浣熊不要哭的场景。
我把哭声闷进枕头,里面的棉絮吸饱了眼泪和嘶吼,月光从窗户的罅隙里洒进来,悲哀地抚摸我身上的骨头。我会一直睁着眼到天亮,早上再若无其事地出门问许鹤年想到办法了吗。
有一次他非常严厉生气地告诉我,如果我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不睡觉也不吃饭,他不会再继续帮我了。
我有吃饭,但是胃里拧巴得难受,吃不了多少就会全吐出来。
听见许鹤年这么说,我一边在心里骂他坏老头,一边死命往嘴里塞东西,塞到干呕,强咽下去,真的吃不下了,我只能对他说对不起,下次一定会多吃一点。
许鹤年拧着眉头,却说:“不要说对不起。你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第七天,我几乎耐心尽失的时候,许鹤年忽然神色凝重地让我快跟他走,楼下有辆后车窗被黑布均匀遮挡的小车,驾驶座上的人一身军绿色,肩章上是一杠二星,恭敬地称许鹤年为“许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