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退下。”几个仆妇面色沉沉的摆手低声说道。
院子里侍立的丫头仆妇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屋子里灯光明亮,但因为此时站着跪着很多人投下长长短短的阴影让视线里变的有些昏昏。
“她只是这么说的吗?”
盘坐在罗汉床上的二老爷看着地下跪着的仆妇沉声问道,虽然他的身上还带着酒气,但脸上声音里半点醉意也没了。
“父亲,我只是说…”站在一旁的谢柔清要开口。
“你给我闭嘴!”二老爷喝道。
“现在不要听你说,我不要再听你说。”靠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邵氏也跟着尖声喊道。
谢柔清便不说话了,地下的仆妇丫头咚咚叩头。
“是,二老爷,三小姐就是这样说的,说不是来给老夫人问安的。”仆妇哽咽说道。
邵氏便又激动起来。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这蠢话!”她说道,“就算她真不是请安去,也不能这样说啊。”
二老爷却摇了摇头。
“不,这话说的很对。”他说道。“大伯母其实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你要是说来请安,她还不信呢。”
邵氏气结。
真是古怪的谢家女人,所以家里的女孩子们也都古古怪。
“还有呢?”二老爷继续问道。
“然后三小姐就和老夫人说了大夫人得知老夫人被蛊惑很生气,但她觉得表哥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她认为老夫人做事不会是受人蛊惑,而是自己真的喜欢。她不想表哥被人迁怒误会。”仆妇哽咽说道。
“所以她就让老夫人和大夫人互相迁怒误会?”邵氏尖声喝道。
二老爷抬手制止她。
“这些还不算什么大事。”他说道。看着那仆妇,“那老夫人说什么?”
是啊,那些都不算什么大事。接下来老夫人说什么才是大事。
仆妇身子发抖,俯身在地。
“老夫人说没想到,一个小孩子都能明白她,而她生养的女儿却把她当傻瓜。”
被生养的女儿当傻瓜……
屋子里一片寂静。连气的大口大口喘气的邵氏都没了声音,她呆呆的看着仆妇。然后眼一闭,人就向后倒去。
“夫人!”
屋子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夜色沉沉,夹道上有人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走来,结束了一天的差事说笑着走回自己家去的几个妇人看到了便停下脚。
“这不是二夫人身边的妈妈吗?”为首的妇人看着来人笑道。“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候,但却让这个妇人身子一抖,头也垂了下去。
“没。没什么,我。我回家去一趟。”她说道,声音有些慌乱,不待这些妇人再说话,又想到什么,“哦姐姐们,我又想起来了,有件二夫人交待的事我忘了,我得回去叮嘱她们一下。”
她说罢匆匆施礼,转身就沿着来路走了。
几个妇人愕然。
“她这是干什么?”一个说道,“怎么见了我们就跑了?我们是鬼吗?”
这话又让大家笑起来。
“姐姐在大夫人跟前当差,说一不二的,可不是让人害怕嘛。”有人打趣道。
让人害怕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是谁想让人害怕就能的。
这妇人带着几分矜持笑了。
“那不做亏心事,见到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伸手抚了抚鬓角说道,看向二夫人的宅院所在,皱眉,“二夫人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家都笑了,推着她走。
“能出什么事,有大夫人在,什么事也不是事,再说也不用理会,真要有事,明日就知道了。”她们说道,“快走快走,说什么今晚也要赢回老本,你可别脱滑。”
也是,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内宅碎事,妇人便丢开了念头,笑着跟着大家走开了。
笑声脚步声在巷子里再也听不到了,拐角里才冒出适才那个妇人,灯笼也不敢点亮摸着黑一溜小跑的过去了。
家里养着的大夫被请来的时候,邵氏院子里的几个仆妇已经等着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慢!”她们低声斥责道,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忙打起来帘子让大夫进去了。
等送走了大夫吃过药已经半夜了,邵氏的院子里依旧亮着灯。
“把灯灭了,让人看到了,肯定要猜到出事了!”邵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灯,又说道,急急的要起身。
两个丫头忙拦住她,一个忙跑出去。
“熄灯熄灯。”
院子里的灯火逐一熄灭,夜色浓浓铺盖下来,躺在暗影里的邵氏才觉得稍微能喘口气了,但看到一旁站着的谢柔清,顿时又连声咳嗽。
“你,你你…”她伸手指着谢柔清说了几声你,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一竖,看向二老爷,声音恨恨,“老爷,这都是邵铭清引诱咱们清儿做的这事啊!咱们清儿也是被骗了。”
看,果然是吧。
谢柔清心里叹口气,又忍不住笑了笑。
“母亲。你要维护我,也没必要诬陷别人啊。”她说道。
“你给我闭嘴!”邵氏喝道,“你还有脸说!你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那小贱种的话!”
小贱种!
谢柔清面色顿变。
邵铭清的生母是个烟花行的人,因此他也免不了被人背后嘲笑,但由于邵大老爷对邵铭清的宠爱维护,打杀过两个私下嘲笑邵铭清的下人后,这种话便没人再说。
没人说。不代表大家都不这么认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