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的船在午后时分抵达锺离,镇守锺离的卜天志闻讯迎上船来,不待徐子陵说话,抢着报喜道:宋阀主的船队五天前从大江驶上运河,直扑陈留,据刚接到的消息,李世绩诈作不敌,连夜撤退开封,阀主看破李世绩在使诱敌之计,自行领三万精兵往援少帅。
众人听得精神大振,横亘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雷九指更是脸有得色,一副有先见之明的神态。
徐子陵问道:寇仲在哪里?
卜天志道:少师在一处叫天城峡的地方结寨抗敌,全赖他拖着李世民的十万大军,陈留始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宋家水师大军前来解围。
徐子陵低念两次天城峡,一震道:亏这小子想到这险地。
卜天志神色一黯,惨然道:不过少帅损失惨重,从洛阳追随他的王世充旧将几乎伤亡殆尽,只余王玄恕、跋野刚和邴元真三人,杨公亦不幸阵亡。
徐子陵黯然无语,战争就是如此,看谁伤得更重!不论成王败寇,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可以想像当时情况的激烈和血腥遍地。
从没有一刻,他比此刻更厌恶战争。
卜天志知徐子陵心中难过,想分他心神,问道:不是有位韩兄和他妻儿随来吗?
甲板上除操船的弟兄外,就只有雷九指、侯希白和徐子陵三人。雷九指办事谨慎,早着人知会卜天志他们的来临。
徐子陵叹一口气,诚恳地道:志叔!船上除韩兄一家三口,倘有云帮主,希望志叔看在我面上,不要再和她计较以前的恩怨,她已跟香家决裂,决心全力助我们对付香玉山。
卜天志听得发起呆来,好半晌苦笑道:她落至今天如此田地,还有甚么跟她好计较的。巨鲲帮再不存在,希望她明白此点。
徐子陵道:她比任何人更明白,请志叔好好照顾她,我和希白及另一位朋友必须立即赶往彭梁,韩兄一家和云帮主到锺离暂居,雷大哥会向志叔解释一切。
卜天志以为他心切往彭染与寇仲会合,点头道:他们的事包在我身上,在我的地盘,没有人能损他们半根毫毛。唉!坦白说,我从未想过自己竟有机会全权管冶一个像锺离般的大城,全是拜少帅和子陵所赐。
徐子陵扯着他到一旁问道:陈公和跋锋寒没事吧?
卜天志道:跋爷当然没事,还是他突围到陈留报信,并领援军从天城峡的南路去与少帅会师。听跋爷所言,那山寨还是陈公设计的,放心吧!我最清楚陈公,他是那种有福气的人,经历多次大难仍能死里逃生,今趟定可安度。
徐子陵放下一半心事,压低声音道:志叔可否帮我另一个忙,亲自入房请她出来,给足她面子,因为我不想她随我到彭梁去。
卜天志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会连这点心胸也欠奉,好吧!我进去和她说话,再送她入城。说罢往舱门走去,雷九指识趣的引路。
侯希白移到徐子陵旁,后者正呆望轰立淮水北岸的锺离城,若有所思。
侯希白讶道:子陵在想甚么?纪倩方面的事不用担心,因为小弟正是她最欣赏的人之一。
徐子陵淡淡道:我想的非是纪倩,而是宋缺加上寇仲的后果,更晓得李唐的败亡迫在眉睫。
侯希白大惑不解道:子陵凭甚么如此肯定?李阀有关中之险,长安、洛阳之固,大河之便,进攻退守,占尽地利,更有李世民这天下最擅守的统帅,即使寇仲加宋缺,恐仍难在短期内攻陷两城中任何其一。
徐子陵低叹道:寇仲根本不用攻打洛阳,而是直接入关攻打长安,即使守城的是李世民,能捱上三天已非常了不起。
侯希白一震后,把声音尽量压下道:杨公宝库,对吗?
徐子陵苦笑道:妃暄会否出卖我呢?
侯希白愕然道:妃暄怎会出卖你?纵使她要出卖你,这事与杨公宝藏有甚么关系?
徐子陵摇头不语,露出另一道充满苦涩意味的笑容。
为了李世民的存亡,师妃暄会否把杨公宝藏的秘密,泄露出来?一般情况下,她当然不会更不屑做这种事,但正如石之轩所说的,师妃暄或她的师尊梵清惠,都没有另外的选择。
在帅帐旁的空地,寇仲、跋锋寒、麻常、白文原、邴元真、陈老谋、王玄恕、小鹤儿和跋野刚围着篝火团团坐地,享受着手下为他们造的饭菜,大有历劫余生的感觉。
他们一点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因宋缺大军的营帐在四方八面布成营阵,把他们护在核心处。能活着离开天城峡的少帅军只有三千二百五十人,且多少带点伤患,又赶了半天路,人人疲乏不堪,极须休息。
小鹤儿不住在王玄恕耳旁说话,王玄恕则有点尴尬,又不得不专心聆听,众人识趣的诈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唯一不识趣的是陈老谋,向王玄恕怪笑道:小鹤儿换回女装,定是个非常标致的小姑娘,老夫猜对吗?
王玄恕立即红透耳根,干咳道:我没见过。
小鹤儿的脸皮显然此王玄恕厚得多,横陈老谋一眼,又凑到王玄恕耳旁说一番话,弄得王玄恕更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