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那时候突然被人接回江家,怎么肯呢?”
“见过江董秘书以后,我捡了半个月塑料瓶,攒钱买车票,去了趟城里。”
江廖音说,“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山脚下的镇子,去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安分地只留在同一个地方。
他也可以跟江家抗争到底,不接受迟来的补偿,凭着一股子意气去找别的出路。但更大的可能是并没有别的出路,他会把自己一辈子封死在这个贫困的小山村里,失去受教育的权利,和更多认识世界的机会。
“我干嘛要跟自己的人生过不去呢。”
季韶被他豁达的语气感染,一时动容,“你能这么想很难得。”
“那……这么久过去了,你怎么不把母亲的墓迁走?”
江廖音挑眉看他,“迁走去哪?”
季韶被他看着,一时有些不确定了,“迁去个……像样点的地方?”
他见过的墓,包括他母亲在内,都排列在正规管制的墓园里。这么野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我觉得这地方就不错。”
江廖音踩了踩脚下的泥土,踏出只脚印来,“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睡这儿不挺好的么。我以后死了也要睡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下辈子就近投胎,变成旁边树上一只松鼠什么的。就这几个山头可着劲儿蹦,自由自在的。”
见季韶听得有些愣怔,他便又是一笑,“你也想当松鼠吗?”
“……”
重新回到去实验室的路上,季韶满脑子都是松鼠松鼠松鼠。
他没有想到会从某个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完全不同的思路,充满不加修饰的坦率不羁,真实的仿佛天生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