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皱眉看着铜镜气呼呼地不吭声。
孟昶越说越有理:“你心都不在了,就是想攀高枝……”
孟昶越是说她的不是,花蕊夫人心里越气,浑身的烦躁,就好像掉进了泥坑里,到处都不干净。但是她又没法让自己摆脱,因为内心里明白,孟昶确实对她有恩。若非孟昶,她还在最底层风月场合里翻不了身。
花蕊夫人一脸苍白颓丧道:“阿郎清醒镇定一点,你是秦国公,只要稳妥经营仍有立足之地。京娘记着我的旧恩,当今皇帝也与我有点交情,这不是坏事。你还不明白么?”
孟昶只顾唉声叹气:“我便是错在亡国。”
“唉,阿郎玩过那么多女子,但就是不懂女子的心。”花蕊夫人丢下手里的镯子,起身朝铜镜里审视了一下自己,总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对,心情非常差。
孟昶看她左看右看、一门心思在意着打扮……他望着花蕊夫人用几近哀求的口气道:“你别进宫了,行么?”
花蕊夫人听到这里心里一软,但又想到以前孟昶各种各样让她失望的事,咬了一下贝齿,轻声道:“不去不行。”
她出门到客厅见了京娘,俩人一起出府邸,上了宫中来的马车。花蕊夫人和京娘在一起总是笑吟吟的,但现在她却一声不吭,情绪低落地坐着。
花蕊夫人轻轻挑开车帘的一角,怔怔地望着外面,眼睛无神、目光呆滞,那无神眼睛里却有淡淡的又隐藏很深的伤心无助。
旁边的京娘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别人不说话,她也不会说话。京娘不过是偶尔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花蕊夫人的表情。
太多的恩、怨在花蕊夫人的内心纠缠,她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这么在意了。
花蕊夫人感到身心疲惫,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千疮百孔的人。
眼前恍惚的繁华市景如浮光掠影,一如那些往事、云烟一样掠过心头。
而今,听着马车“叽咕叽咕”的响声,看着这个北方的都市大城繁华,一切仿佛在重演。
她觉得自己应该试图得到郭绍的关注,他是她见识过的人里,最有权势最有力量的人……但是,不知怎么,她有点提不起劲了。
往事和经历抹不去,人不仅在获得一些东西,也在失去、在留下各种摆脱不了的痕迹。
进入大周皇城时,花蕊夫人依旧很紧张,也很彷徨徘徊。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那段路的。她试图让自己高兴一点,因为男人不喜欢看着一个女人疲惫又不太情愿的样子。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走过一段红墙之间夹着的单调走廊,便碰到了一个等在那里的白胖胖的宦官。宦官看了花蕊夫人一眼,又看向京娘。
这宦官的姿势和神情都颇有气度,看来肯定是个有地位权势的宦官。
京娘“哼”了一声,完全没好脸色给他看。
宦官也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花蕊夫人,好像在审视她的姿色,说道:“杂家名叫王忠,内侍省的人。夫人随杂家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