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光线黯淡,虽然已经开春,河东还常常降温,房屋的门窗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中央还有一团火烧水取暖。坐在上面的身材颀长的汉子便是李筠。
李筠没答话,韩重赟又道:“在下绝非虚言,过两天北汉主的使节就到了。北汉主近些年确无进取之心,但他不能不听契丹人的话;北汉主无进取之心,也算坏事,那不是便没人和李公争天下了?
周朝太祖夺的是刘家祖上的江山,所以两国为世仇。李公将来入主中原,为中原之主,对北汉国也是一桩好事……”
李筠哼哼道:“我又不是北汉主的人,大周太祖对我有恩,我保的是大周江山。”
韩重赟忙道:“是,是这么个理。可现在郭绍是要篡位啊,要夺周太祖子孙的江山,李公于情于节,也该站出来替大周皇室说句话。”
李筠沉吟不已。他不是不动心,但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手里的昭义军常年与北汉作战,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也算一股精锐;可是人数稍微少了点,地盘也小了点。李筠还是很忌惮禁军战力的。
韩重赟劝道:“我知李公是重大义重恩情的人,上次先帝驾崩机会很好,您顾及君臣之义忠心耿耿。可这回不一样了,郭绍是要篡位!李公正可名正言顺以忠君保国的大义起兵……”韩重赟沉声道,“这次要是错过了机会,今后李公可就没名分了。要是等那郭绍坐稳了位置,他能放过您吗?”
“我作为大周之臣,坐视不顾,确实愧对太祖。”李筠一本正经道。大伙儿嘴上说的是大义,但李筠心里最挂念的还是禁军实力。
其实他自己也很难理解:仅仅为了什么大义,敢付出身家性命、满门全家?
韩重赟道:“李公可得想明白上回的事(二李叛乱),符家急着派人来要与李公联姻,话是说了,义军被平息后,现在符家再提过?他们空口白话,言而无信,根本就毫无诚意,从来没想和李家联姻……”
这个李筠早就心里有数,联姻不联姻是一回事,当时符家那么一说,不过是在当时表明朝廷的态度而已。
韩重赟道:“既然符家从未想联姻,又何必多此一举?因为郭、府两家根本不信任李公,怕李公反,只是缓兵之计。李公迟早会是他们对付的人。据赵兄(赵匡胤)的看法,郭绍腾出手来,会先设法夺李公兵权,然后再捕杀;这等法子,郭绍不用什么代价。可李公就憋屈了。”
李筠听得挪了挪屁股,总觉得怎么坐都不舒坦。
他在这里和赵匡胤的人说话,没凭没据,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当下便道:“若是郭绍真谋朝篡位,我自然要效忠大周!”
反正北汉那边的示好,他不会拒绝的。要是真到了起兵的时候,北汉国确实是个强援。北汉军和当年二李的叛军不可同日而语,李筠和他们打生打死多年,对北汉军的战力心里有数;况且人家有地盘,有根基,又与一般军阀不同。